“自古江左易守难攻。赤壁之战,曹操数十万大军铩羽而归;夷陵之战,刘备亦被陆逊大败于猇亭。如若不是孙权晚年昏聩,孙皓自掘坟墓,何至于拱手把六十载基业送与大祁。”
“眼下大祁虽然受了重创,但仍有扬州士民富庶、荆州沃野万里、益州天府之国,比当年的东吴不知强上多少,怎可轻易就向北燕俯首称臣呢?”
孟遇安一番慷慨陈词,回头窥视了一眼谢凝之,只见他不动声色,依旧带着泰然自若的微笑。
这种微笑是孟遇安在谢凝之脸上看惯了的,孟遇安只觉得他在挑衅,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谢大人方才的话,似是在怀疑在下勾结了北燕。在下也想问问,若我真是什么北燕细作,为何此时不主降呢?”
谢凝之“嗳呦”了一声,随即谈笑风生道:“孟侍中这话从何说起!在下可没有这个意思,侍中不要多想。”
这时,贺令昌忽然跪在了太极殿上,朗声道:
“末将请旨陛下,准末将率军北伐,不破北燕誓不还朝!”
贺令昌的突兀请旨让殿上诸臣肱猝不及防,乍起一片议论之声。
崔协按捺不住,数落道:“我说贺将军,我父亲刚才的话你是没听见吗?大祁刚刚经历过陆澄之乱,折损近十万将士,现在这个节骨眼你拿什么去北伐?”
贺令昌蹙着眉头,一双瑞凤眼透出坚定不屈的神色:
“贺家家训,立常人所不能立之志,做常人所不能做之事。家父虽然去了,但在下不敢忘记父亲的教诲。”
李存德瞧着贺令昌坚毅果决的样子,面露一丝为难之色,看向了身侧的李允琛。
李允琛会意,对贺令昌说道:“贺家满门忠烈,实在难能可贵。但眼下确实不是北伐的最好时机,令昌先起来吧。”
贺令昌垂首倔强道:“陛下不答应北伐,末将就不起来!”
孟遇安在一旁看着贺令昌,心中倍感奇怪:
要说贺令昌一心北伐这不假,敢于直言犯上这也不假,可他并非是个胡搅蛮缠之徒啊!怎么在这朝堂上撒起泼、耍起赖来了?
李存德眼看局面有些失控,便说道:
“朕有些乏了,改日再议吧。众位爱卿可以散去了。”
李存德在李允琛的陪同下离开后,太极殿诸臣也渐次退去,走之前都不忘给贺令昌甩来一个责备的眼神。
孟遇安在殿上肃立许久,等其他朝臣都离开太极殿后,才走到贺令昌身边,伸手虚扶他道:
“贺将军戏演够了,也可以退场了。”
贺令昌抬起头来,眼中的刚毅之态已经变成了心照不宣的狡黠。
他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抱臂笑对孟遇安道:
“孟侍中这话是什么意思?贺某不大明白。”
孟遇安眼珠一转,想起了一位启蒙先贤的话,笑道:
“人的性情,大抵都是喜欢调和折中的。你想在这屋子里开个窗,大家一定不会允许;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愿意开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