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南风颓唐地靠向床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见护士正在邻床拨针头,她扬声喊道:“护士,我的药水打完了。”她知道他听到了,说:“对不起啊傅先生,我在打针呢,先挂了。”
“啪”一声,果断切断电话,而后按了关机键,她握着手机,头大地想,等一下得去换个号码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将新号码告诉谢飞飞,她不解地问:“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换号码?你做业务呢,这得多麻烦呀!”
南风低头扒饭,实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说:“新号码套餐资费更便宜。”她与傅希境之间的纠葛,谢飞飞并不知情,那个彻夜聊天的晚上,因着内心的脆弱与寂静的夜色,她想要全部倾诉,可她却睡着了。而此刻,千头万绪,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那段回忆太重,只要一想起,连呼吸都困难。而且,那原本就是一段必须抛弃与忘记的过去,又何苦再提及。索性缄默。
谢飞飞摇头:“你呀你,真是拼了命地赚钱,挖空心思地省钱。你多久没买过一件新衣服了?护肤品都舍不得买套好的!”她伸手指指南风的眼角:“你看看你看看,这里都有细纹啦!我跟你说,女人老得可快了,二十五岁开始就必须要用高档眼霜!你得对自己好点!”
南风笑:“光晓得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老熬夜!黑眼圈就这么熬出来的,再好的眼霜能比得过好睡眠?”
谢飞飞撇嘴长叹:“做我们这一行,就是个加班熬夜的宿命呀。你以为我想哦,还不是被逼的!”
南风想说,谁叫你当初硬要选择学这个专业的,但话到嘴边,又打住了,怕勾起她难过。
大一第一学期期末考,专业课七门,谢飞飞竟然有四科亮了红灯,是整个系里挂得最多的学生,教授觉得不可思议,公开在课堂上批评她,说她成绩差,却不懂得笨鸟先飞的道理,还动不动请假缺席。那晚她坐在足球场的台阶上,抱着南风痛哭。那个晚上,南风第一次听到周扬这个名字。谢飞飞之所以报考建筑设计专业,是因为他念这个专业。只可惜,她高二高三两年间拼命努力,也没能考去他的学校。两座城市一南一北,相隔两千多公里,大一整个学期,她的时间大部分都花在了火车上,她的行为如此明显,可藏在心中的爱意,却始终说不出来。她哭累了,最后对南风说,你知道吗南风,我喜欢历史与考古,建筑并非我的热爱,可是,我想要跟他站在同一个领域里,这样,我们之间就多了一分维系。
南风不解,问她为什么爱他却从来不告诉他。她摇摇头,在没有确定他的心意前,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他。我怕一旦开口,如果他拒绝,我便没有勇气与机会再站在他身边。
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像谢飞飞一样,以友谊的名义爱着一个人,以好朋友的身份陪伴着一个人,永远站在对方转身就能看得见的地方。他一个眼神,就能令你鞠躬尽瘁。他一个微笑,就算大雨倾盆你也觉得阳光灿烂。
那之后,谢飞飞拼了命地去努力,勤能补拙,到下学期,她的成绩成为系里的美谈。
谢飞飞是她见过最傻的女孩。
饭后,南风在厨房里洗碗,谢飞飞气呼呼地跑进厨房,大声说:“南风,你干娘又发神经了!”
“怎么了?”南风回头笑问,这些年,她都习惯了谢飞飞同她妈妈也是她干妈之间磕磕碰碰的小摩擦小闹剧。
“那个老太太,刚闲了一个月,又开始来折腾我了!”
南风心下了然,扑哧笑了:“这次又是哪家的青年才俊?”
谢飞飞怒:“你还笑!我都要被她烦死啦!相亲相亲相亲!我才二十六岁好不好!弄得好像我嫁不出去似的!而且动不动就威胁我说‘断绝母女关系’!都断了百八十回了,真是搞笑!”
“咳,你要明白并且体谅,你妈妈不上班,闲在家里,总得操心点事儿是吧?你又是独生女,不操心你操心谁呢!”南风眨眨眼,促狭地笑:“她呀,是想抱外孙了呢!”
谢飞飞瞪了眼南风,没好气地说:“她想得倒美!再说啦,你也是她女儿,怎么就光晓得催我!”眼珠子一转,嘴角扯出一抹笑,眼神热烈地盯着南风瞧,南风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摸了摸脸颊,“干嘛这么盯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啊?”
谢飞飞摇头,走过去将她拉出厨房,安顿在沙发上坐好,笑眯眯地说:“既然你也是我妈的女儿哈,那么……”
“停!”南风大声打断她,她已经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不行!我才不替你去相亲呢!你妈非骂死你我不可!”
谢飞飞却说:“对方姓陆,年方三十,海龟一只,是心外科医生。条件杠杠滴!”
南风哭笑不得:“你这是在推销吗?既然这么好的条件,你不应该错过!”
谢飞飞嗤一声:“我对医生没兴趣,我只喜欢建筑师。”
南风沉默了下。
谢飞飞轻轻说:“南风,我又不是第一次相亲,没什么好怕的,只是觉得烦。我想要你去,也不是想让你帮我挡麻烦,而是希望你给自己一个机会,我希望你能遇见一个好男人。你知道我妈的,她虽然啰里八嗦的,但介绍的人,都挺靠谱的。我妈老念叨这事儿呢,她曾经给你介绍过吧,你拒绝了,她也不好逼你。你看看你这些年,活着就为了一件事,拼命赚钱给你妈看病,都没时间去谈恋爱,二十五岁了,连个初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