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御书房里点着灯,圣上端着碗甜羹慢慢用。
他这些时日依旧噩梦缠身,夜里时常惊醒,精神一直紧绷着,但身体毕竟不能这么熬,干脆破罐子破摔,白日也时不时打个盹,夜里能睡就睡,不能睡就睁眼到天亮。
韩公公劝不住圣上,噩梦魇着了这种事儿,外人哪里能使得上劲儿?
他只能伺候得更小心些。
好在,陶昭仪宫里的吃食颇合圣上心意,甜羹、清粥、几道点心,换着样儿送来,口味还是那个口味,圣上吃着却很香,睡前用了,能比不用多睡上大半个时辰。
圣上请太医查过,吃食一点问题都没有,这让他松了一口气,近来对陶昭仪也和颜悦色不少。
一碗甜羹入肚,圣上有些意犹未尽,想了想,交代韩公公道:“使人去陶昭仪那儿说一声,让再送碗过来。”
韩公公想到圣上晚膳用得不多,忙应下,召了个小内侍去传话。
陶昭仪本已经要歇下了,外头来报,她顿时顾不上休息,心花怒放着,一面催着小厨房热一热甜羹,一面问身边的嬷嬷:“你说,我亲自送去如何?”
那嬷嬷道:“怕是有些招眼……”
陶昭仪拧眉,自言自语着:“那天皇太后口气挺好的,还说圣上既喜欢我宫里的吃食,叫我多备着些,虽没有说我们五哥儿的事情,但很是和善。
我还是亲自走一趟吧,陪圣上说说话也好,他要是不想我陪着,我再回来就是……”
嬷嬷听着也觉得是那么一回事儿。
圣上这些时日很少宿在后宫里,便是静阳宫那儿,亦是常常用了晚膳就回御书房去。
这个时辰,陶昭仪过去一趟,指不定就留在那里了,便是不留,谁还敢来笑话不成?
嬷嬷替陶昭仪更衣梳妆,叫她既不寡淡也不隆重,看着正正好。
夜风重,陶昭仪裹紧了披风,一路快走,又不时提醒嬷嬷顾好食盒,莫招了风,使得甜羹凉了。
御书房外,值夜的内侍也没有想到陶昭仪会亲自过来,赶忙上来问了安。
陶昭仪从嬷嬷手里接了食盒,却没有交给内侍,只看着御书房的光,轻声道:“圣上还在批折子?”
内侍晓得她意思,示意她稍后,转身往里去通知韩公公。
陶昭仪又理了理鬓发,捏着食盒的提手,脸上笑盈盈的,突然间,御书房里传出些声响,她竖耳一听,是圣上的声音。
“还没完没了了?”圣上似是有些火气,“你明儿跟黄印去说,别什么折子都往上递,他不嫌浪费纸,朕还嫌看着浪费时间呢!”
也不晓得韩公公答了什么,圣上的声音又高了些:“原就是没事找事儿!”
陶昭仪听了几句,知道来得不是时候,但此刻回去也不行,只能候着,等内侍见缝插针地通禀一声。
她等了小半刻钟,韩公公才来请她,陶昭仪没敢直接进去,往里头抬了抬下颚,无声询问韩公公。
韩公公“感激”她的甜羹,挑着说了几句:“不知道哪个把御史参七殿下的折子混着送上来了……圣上有些不高兴,但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