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琬刚歇了午觉,邀她坐下,把那薄薄的信接了过去。
“还能写信,可见身体恢复得不错。”林琬笑着说,待一打开对上一副鬼画符,她明显就是一愣。
程晋之的字原也算不上规矩,他不屑条条框框,写字有些飘,但劲道足,自有一股洒脱味道。
现在这短短的诗句,字飘得都成了符,劲儿也卸了……
林琬重重抿了抿唇,她还能分辨那画符的内容,不过十个字,却沉得她胸口发酸。
望月思乡,从古到今,文人写了无数,能贴题的诗词,林琬一口气能念出几十上百首。
从前她并不能完全体会其中情感,她毕竟只有这个岁数,又从未离乡远游,感触上当然差了一层。
可这一刻,她从程晋之的这两行诗里读懂了。
程晋之在念着故乡,在念着故乡的她。
“你看看他,”林琬一张口,声音都是颤的,“这字实在太丑了!”
嘴上嫌弃至极,心里思念至极。
顾云锦弯着眼笑,林琬却是带了泪花,可泪水的背后,一样是笑意。
“我前回伤了手,也是鬼画符……”顾云锦瞅着林琬道,“看你这又哭又笑的,我忍不住就想,我们小公爷当时看了那么一幅鬼画符,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林琬叫她一打岔,那点儿酸涩全散了,靠着引枕一个劲儿笑。
顾云锦点了点程晋之的信,笑眯眯的:“字这么丑,肯定是小时候光顾着练武,没有好好练过字,你等他回来,罚他抄书,把唐诗宋词的选集,抄上三遍五遍的,抄不好,你就不跟他说话。”
别说林琬了,屋子里丫鬟婆子听了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纷纷附和着顾云锦来逗林琬。
“夫人说得是,我们三爷从小就不肯好好练字!”
“以前伯爷罚三爷写字,他不肯写,哄着三姑娘、四姑娘给他代笔!”
“奶奶,就罚他,写不好,谁都不理他!”
“爷那么爱跟奶奶说话,奶奶就不睬他,让他一个人一面抄、一面叨叨去!”
林琬哪里还架得住,笑得整个人都险些仰倒了。
从肃宁伯府回来,途径东街,外头百姓的议论时不时传进来两句。
多是与孙璧有关的。
这几天,孙璧交代了一些孩子的下落,反正不是在种地就是在挖矿,这么多年了,病死的必定有,但真没有故意弄死过一个。
百姓们眼看着讯息往南陵送,恨不能自己也身处那山林里,能对着地图把孩子们寻出来。
对于孙璧的所作所为,大伙儿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评说了。
以前以为他拿童男童女炼丹,那是恨不能唾沫星子淹死孙璧,现在发现骂错了,哪怕造反是真真切切的,骂也有些骂不出口了。
毕竟,这不是交代孩子去处了吗……
孩子夭折,在民间不是稀罕事儿,只能说孩子的命不够硬,不能全骂孙璧……
一来一去的,大声咒骂孙璧的反倒是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