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开始惧怕黑夜的来临,害怕躺在床上。只要一闭上眼睛,黑暗中就会幻化出一张张模糊的面孔,萦绕在我的身旁。
那是些陌生的脸,我没法看清是谁。但我可以肯定,他们必然是我认识的人,因为他们都在朦胧之中用最蛊惑的声音呼喊着我的名字。
我辗转反侧,我大汗淋漓。
那一声声呼唤,像一支支尖锐的箭,射穿了我的身体。我几乎看到从伤口里流淌出来的鲜血,但我却感受不到撕心裂肺的痛苦。画面是黑白的,我冷漠地看着自己的鲜血渗出,无可奈何。
我无辜地抬起头,竭力去分辨那些模糊的面孔。面前的黑雾渐渐散开,他们就要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却又在瞬间远去,消逝在无尽的黑暗中。像是有双看不见的手在牵扯着他们,我知道他们一定很不情愿,因为我听到了呻吟与哭喊。他们一定很痛苦,那些呻吟与哭喊,仿佛是从阿鼻地狱里传出来的一般。
他们的手在挣扎,像一潭死水中漂浮纠缠着的水草。他们的眼睛里流露出肆意的恐惧,还有泪水。
我不知道是什么带走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痛苦。我只知道在看不见的地方,定然藏着邪恶的力量。我也会被带走吗?身体的鲜血已经停止了流淌,我开始瑟瑟发抖,或许我的灵魂也正在被恐惧侵袭并占据着。
我竭力张望,想要找出恐惧的来源。但是,我只能看到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沉沉睡去,就像死去一般。
我的天,究竟是什么让我噩梦连连?
第一章恐惧的源头
一
当清晨第一缕金色的阳光刺破了窗帘,懒洋洋地洒在床上时,刘苏却浑身冷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他拭去额头的汗液,大口地吐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惊魂未定地确定,刚才自己又做了那个噩梦。
这个礼拜,每天晚上刘苏都在做同一个噩梦。他在梦里看到一张张萦绕在身边的模糊的面孔,呼喊着他的名字,同时伤害着他的身体。最后,那些恶魔般的面孔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拉扯而去,消失在黑暗之中。刘苏可以肯定,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神秘力量,绝对不是来拯救他的,因为他可以感受到更强烈的敌意。在他的四周,到处都充满了危险与恐怖。
梦中的刘苏心里充满了恐惧,他想呼喊,却感觉自己的咽喉被不知名的力量狠狠扼住了。他根本无法呼吸,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他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四肢早就不受自己控制了。他无力反抗,最终只能在恐惧中沉沉睡去,就像死去了一般。每每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是清晨,全身都是濡湿的冷汗,风从窗缝里掠进,总会令他情不自禁浑身战栗。
刘苏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自己那张因为布满青色胡茬而显得颓废的脸,不禁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他深呼吸,然后用冷水洗了把脸。
总算舒服了一点儿。刘苏走到客厅的窗台旁,看到了楼下的那个巨大的帐篷,这个帐篷已经存在整整一个星期了。巨大的帐篷有两层楼那么高,有着蓝绿红白四种颜色的竖条纹。五颜六色的彩灯不停闪动,变换着颜色。清晨,帐篷顶端的高音喇叭并没有投入使用。但一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这些喇叭就会放出聒噪的乐曲,还会有个操着带有地方口音普通话的男人大声招徕观众的声音。
“欢迎到金色年华马戏团来观看演出,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头入虎口、刀劈活人、铁钉穿身、少女脱衣,还可以看到最刺激的人头唱歌。机会难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错过了就会一生难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同样的一段话反复在高音喇叭里播放着,一遍又一遍。闪烁的彩灯从四周会聚到帐篷正面的大门边。在门上,还有被彩灯包围的七个霓虹灯大字:金色年华马戏团。
马戏团里饲养了很多动物,若干只肮脏的灰猴子、两只会识数的山羊、一只病恹恹的花斑老虎、几只学舌的鹦鹉,空气里隐隐充斥着动物身体散发出来的令人恶心的体味。
正是楼下撑起马戏团巨大帐篷的那一天,刘苏开始了他的噩梦。他知道,这个帐篷就是他恐惧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