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澜之的心脏都差点跟着停跳,他放下微颤的手指,指尖上还有血,“荆雨……你看着我。”
荆雨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落在裴澜之黑色的衬衫上,突地打了个颤,“我刚才又做梦了,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裴澜之深吸了口气,压下混乱的心情,先安慰道:“只是梦而已,醒来就好了,流鼻血可能是最近太上火。”随后偏头看向陆风,“怎么样?”
陆风接过香薰瓶子,微微晃了晃瓶里的油脂,只听见有窸窸窣窣声,原来这油脂是比蚂蚁还小百倍的黄色小虫,如烟如雾,刚才从荆雨的耳朵和鼻腔出来后,依然保持着原色,“不是蛊,我的蜜糖们没有发现他的身体里有任何虫卵,但这个症状,倒像是……”
荆雨正疲惫地闭着眼睛养神。
“诅咒。”陆风见裴澜之没有阻止他说出口,顿了顿道:“……不好意思啊裴副,这块儿我不是特别了解,我只会解蛊和降头。”他是一个白衣降头师,虽然正经首都医学院高材生毕业,但在某些特定法术面前,他还显得生嫩。
裴澜之那疼惜的神色就连旁人也能看得分明,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司里的好友及同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伤害,就连没心没肺的陆风也觉得气血翻腾,他握了握拳,悄无声息地上楼了,好把客厅的空间留给了这对命运多舛的恋人。
荆雨汗湿了后背,他睁开眼问道:“诅咒很厉害吗?我会死掉吗?”
他的声音很轻,眼眸里浸了水光,分明是害怕了,他很怕自己真的会死在梦里那真实可怖的场景下,明明他还有好多愿望没有实现,想要去看这个世界的美景,想要去品尝最诱人的美食,想要成长,想要变得强大……
“不会的,有我,我不会让你死的。”裴澜之咬了咬牙,脸上覆盖了深深的阴影。
他们好不容易重逢,他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他鼓起勇气握住荆雨的一只手,他需要更加名正言顺地跟在他的身边,日夜守候,“荆雨,和我在一起吧,我喜欢你,让我照顾你。”
荆雨虚弱状态下听此告白,浑身一震,倏地收回手,两眼圆睁道:“你说什么啊?”
“如果你只是愧疚的话,不必这样。”他皱起了秀气的眉头,直起身,想要从沙发上下来,“这样对待感情太儿戏了。”
谁知裴澜之禁锢住了他的双腿,那只大手就放在他的膝头,就在沙发边缘跪立,男人高大的身躯几乎要将他整个笼罩。
裴澜之像是有些难为情,又含着几分不易令人察觉的苦痛,“不是愧疚……不只是愧疚,我……我喜欢你很久了……”他垂落了鸦羽一般的睫毛,“你还记得……我说过,我在等一个人吗?”
荆雨:“???”
裴澜之露出温柔的笑,尽量不让自己突兀的表白吓到身前的人,这些话他在肚子里不知转过几道弯,每一次都在为这一次的表明心迹而翻覆,他不是异想天开,也不是心血来潮,他在有目的地编织一个温暖的巢穴,等待他的小喵小心翼翼地伸脚跨进来。
“我很早就见过你,在剑谷的三道泉水边,那时候你刚聚了半灵体,飘起来速度却很快,撞在我怀里,吓得不知所措。”
谎言半真半假,才最具有欺骗性。
荆雨彻底呆住,他仔细回忆了自己身为梧吹剑的过往,却想不起来了,半灵体的剑灵实际并没有完全成形,是不会留下任何记忆的,他就像一道虚晃的影子,或是一阵风,徘徊在剑谷玩耍,尝试着触摸和感受这个世界。更何况谷主说他的灵体比较孱弱,梧吹剑本身也不适合催生剑灵,他的到来是一个意外,所以无意识的徘徊期格外长一些。
“……我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我记得,那时候你吓坏了,因为我是魔修,你讨厌我身上的气息,见到我就跑,还哭,害我被你们谷主亲自拎着剑杀出三道泉,又被猫皇放野猫追了一整个山头。”
“啊?”荆雨耳尖红了。
裴澜之说得有鼻子有眼,像是回忆着人间至极的快乐,“我喜欢你,去看过你好几次,才会在剑谷逗弄你,只是你一见我就哭,剑谷不欢迎我,我就想,等你来到人间界,我们再重新认识。”
荆雨一脸懵逼,两眼蚊香,为何谷主一次也没有和他提过?
但裴澜之表情真挚,言之凿凿,他有点信了,裴澜之说过,他喜欢的人喜欢花,喜欢小动物,却惟独不喜欢他,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真的吗?你喜欢的人真的是我吗?”
“是。”裴澜之望着荆雨的目光饱含深情,他确实曾经去剑谷探望过他,不过那时的剑谷,不只是荆雨害怕他,剑谷的谷主希望他永不踏入,剑谷的其他名剑但凡有灵,也皆对他充满敌意,但他并不在乎,他满心都充斥在荆雨新生的巨大甜蜜里。
他悄悄潜入剑谷去看他的时候,荆雨的剑灵还没有凝成实体,飘乎乎像一缕云烟,颜色半透明,不过青年的雏形有了,在裴澜之看来,绵绵软软的一团,好像云朵,咬一口,大概又q又弹吧。
所以他没能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逮住荆雨在他滑滑的脸颊上咬了一口,又抱着连亲带啃好几下,太过得意忘形的下场就是原本全程特别亲昵和他一起玩捉迷藏的荆雨以为他要吃了他,嗷得一声吓哭了。
他也被吓了一跳,他就这么轻易地弄哭了他?!
这一哭不得了,引来了剑谷中修炼的无数剑灵,个个凶神恶煞,得知他私下里与荆雨的半灵体见面,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儿,尤其是名剑巨阙,险没把他砍死,但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在养好伤以后,他又去看他。不过荆雨不待见他,狂哭,他心里酸酸涨涨,却又品尝到了久违的甜蜜,一路追一路哄,然后被剑谷驱逐,可那真是这几百年间,他过的最热闹,最有盼头的日子了。
荆雨听见男人的告白,他的耳朵也忽地红透,不论男女,还是第一次有人那么认真地对他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