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说了谎,她和阮萤初一起坐下,先前夸赞柳氏府上花园的众人转向阮萤初,有人妙语问她穿戴,有人同她讲起京都的好,甚至性格泼辣些的夫人,直接就问了阮萤初:“王妃和王爷虽是新婚燕尔,但可见王爷对王妃疼爱,往年晚宴怎会见到他。”
另一人接了话:“王妃不妨说说,有何驭夫之道?”
柳氏在旁边冷下脸来,她自顾说了鱼,无人搭理,夫人们都在等阮萤初说话。
起先阮萤初没听明白夫人们所言为何,现在两位夫人戳破,原是问她为何段沐宸会对她如此听话,阮萤初心想,总不能说是她在骗人,那就说:“王爷待我好罢了。”
她因为心虚低下头,夫人们看来是她害羞,泼辣夫人便说:“王妃年纪尚小,我们不该过问你房中之事的。”
有人帮她打了圆场,阮萤初脸红了一片,用袖子遮了遮,是要问她房中之事,她回答的话意味深长,反倒欲说还休,饶人羞怯。
“不问了,不问了。”夫人们还要为夫君的仕途在段王府打点,不想为难阮萤初。
柳氏身边的丫鬟来说:“厨房布好菜,但老爷和客人们都去了书房,后院赏画的客人落座了,问多久开宴,好通知厨房准备。”
柳氏与丫鬟低声交代了两句,随后站起来:“知道大家还有很多话要聊,不如移步厅里,边吃些茶点边说。”
因还在知府,柳氏维持着体面,别人猜测她如何不要紧,晚宴不能毁了,她就要一切如常的张罗。
书房内,丫鬟的话递到邱知府这里,是来禀明可以开宴,问老爷这边的情况。
事实情况棘手,段沐宸等到所有人过来,便说了早间赛冬舟有人遭遇行凶,没说抓到人,也没说刺客和伤者何人,他觉得此事不可能密不透风从大牢内救走昝松,要探探这些最有可能收受贿赂的官吏,连刚刚溜走的小官也被清风截下来,送到书房。
众人听了此事,无不是眉头紧皱,有人问了几个细节,段沐宸都说还未查明,邱知府则要跪下来请罪是他失职,段沐宸拉住他,让他起身,当务之急,是解决行凶者。
段沐宸放了三分真话,七分假话,一圈观察下来,心里有了个底,后续的事他要再看看,他和邱知府致歉:“不想耽误大家雅兴,不如邱知府引大家开宴。”
等他们从书房来到宴会厅中,看见自家夫君回来,夫人们才从阮萤初周围散去,阮萤初觉得段沐宸来得正是时候,再多耽搁些,她就回答不上夫人们的问题。
无不是一些与夫君说话的道理和掌管家宅的绝技,她都没有在做,说起来都是夸段沐宸体谅她,她这样说,夫人们更要问出个结果,阮萤初才发觉,夫人们过得艰难,千方百计维持现有的一切,但她好像从来没想过会在段王府失去什么,或有什么害怕失去的。
“王妃这一趟,不虚此行?”段沐宸拉开衣袍坐下,是看见阮萤初才从围起来的夫人中露出头来,想阮萤初和济善堂的夫人们相处不错。
阮萤初用热毛巾擦着手,松懈下来找到个能说实话的人,和段沐宸说:“无福消受。”
段沐宸看看眼前精致的菜肴,歌舞升平的宴会厅里,他意外到访坐了东家主桌,邱知府差人送来美酒斟满,段沐宸说:“本王同王妃一样。”
阮萤初拿起茶,她是因为想要济善堂的账本与夫人们大相径庭的生活你来我往,段沐宸是因为看不惯的官商酒肉场合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强迫自己勉为其难,阮萤初把茶盏碰了碰段沐宸手里的酒杯:“我敬王爷一杯。”
酒杯里酒因为碰撞荡起微波,段沐宸举起酒杯,阮萤初喝茶,他干了酒杯,两人间的气氛轻松起来,尽管丝竹绕耳,舞乐翩翩,两人都得了慰藉,顾到对方的心意。
晚宴后,宴会厅里留下男人继续饮酒聊天,柳氏带着夫人们放天灯祈福,祝愿家国安宁。
阮萤初参加过的晚宴不少,但要她亲手放天灯,她不敢。
原因从未和任何人说过,在阮萤初小时候,兄长带她去放天灯,没有烧热的灯壁引燃烛火,连着阮萤初裙角都燃起火焰,好在父亲发现及时,扑歇火苗。
此事之后,阮萤初对放天灯心有余悸,再加上柳氏和夫人们一致认同要在仙乐庙的方向亲手放走天灯,以示心诚则灵,丫鬟都留在荷花池边,朵红就不能帮她的忙。
手里的燃烛在阮萤初这里像是会烫手,其他人都是拿在手里等着火折子,就阮萤初放在地上,步子往最后挪,能避开一时算一时的好。
终于还是到她这里,两个人一起,柳氏就成了和她一起放灯的人,柳氏走来:“王妃拿着灯,我来点燃就是。”
半响,她还是不敢拿,正要说出实情,身后响起段沐宸的声音。
“我陪王妃一起。”
段沐宸走过来,拿起地上的燃烛,接过火折子点燃,只让阮萤初站在一旁:“王妃祈愿,我来放灯。”
夫人们看见段沐宸来了,以为夫君也在,但朝身后看去,不见什么人影,本来放灯很小的事情,断然不能让夫君来,而段沐宸的出现,真就印证阮萤初今天说的话,是他待她好罢了。
灯壁热起来,光亮的纸壁展开,段沐宸抬起手,阮萤初同她一起仰头时,天灯飞向夜空,她看着灯闭眼许下祈愿,段沐宸侧头看了她,眼睫颤颤巍巍,段沐宸喉结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