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公公跟在后面,仓促收好册子,走到一半,小顺顿时停下脚步。
看样子,不用他跟过去。
乾清宫内,段沐宸将阮萤初抱到软塌上,宫女进来添了热水和巾子后退下,段沐宸拿过沾湿的巾帕帮阮萤初擦了擦脸。
脸上有了凉意,阮萤初便清醒睁开眼睛,她看段沐宸很久,像要把没见他的半年都补回来,又像真因为壮胆的酒迷离双眼,要花上时间才让她把人看清楚。
“皇上今日选了谁?”阮萤初来之前是太后吩咐好的,在月初的这天进宫,去御花园见皇上,彼时正是宫中选秀之时,太后料定她定能留下。
她话里是有责怪的意思,她刚才闭了会儿眼睛,再之后就是现在,而趁着醉意未消,阮萤初才把在意的话讲出来。
“朕未曾选过她人。”段沐宸拿开手里的巾帕,和阮萤初说出他的心意。
“那我呢?”阮萤初没饶过他,她现在见到的段沐宸,对他来说,阮萤初算什么。
阮萤初伸出瘦白的手臂,她仰起半个身子,环在段沐宸脖子上,趁其不备拉下他来,段沐宸快碰到她时,双手撑在阮萤初两侧,阮萤初再问他:“那我呢?”
她要证明段沐宸是面前的皇上还是当初的段王,连她也没想清,阮萤初见到段沐宸后,想好要说的话都无从开口,她不是非要个答案,问他有没有变心。
是太后让阮萤初来,说她才能让段沐宸放下戒心,若真是这样,段沐宸为何不回答她的话。
她的纠绕和苦痛凝结成往下坠入的困顿,阮萤初看段沐宸时心口泛酸,她明白了一件事,她还没忘记离开前那份悸动,分别化成相思。
一边她的出现和眼前金碧辉煌的殿堂都在告诉她,是段沐宸成为皇上,对阮相府置之不问和贬压流放的心狠。
她用了这样的方式来问他,是把自己都抵押进岁月变迁中段沐宸那颗陌生的心。
段沐宸同她近得能听见对方喘息,当他再近一步,手放在她腰间的衣带上,他低头问她:“你当真愿意?”
阮萤初偏过头,她搭在段沐宸后颈上的手腕拿开一些。
时间过去很久,阮萤初睫毛颤动,她点了点头。
此时,段沐宸却把阮萤初的手放下来,他站起身把她抱起来放到床榻上,离开乾清宫前让她好好睡一觉。
阮萤初等着身体中的酒意消散,段沐宸一走,她心底平复,爹爹和娘亲还在白齐的眼下生活,她来见段沐宸,是想救爹爹娘亲没错,但那晚答应时,她也想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变成口诛笔伐的暴君,弑兄夺权,对太后赶尽杀绝。
段沐宸没变。
阮萤初眼神躲开时便是这样想的,段沐宸眼皮的褶皱是一条明显的弧线,每次和阮萤初眼神碰到一块,弧线的尾巴就会往上抬一点。
这还不是重要的,是她要献身帝王的撩拨得到回应后,段沐宸即便问了她,也不会这样做。
阮萤初熟悉的段王,习惯看出别人是否情愿后选择说话,说起来应是一件伤心的事,是在宫中收到的冷眼旁观多到无以计数,才让段沐宸有了不该擅长的本领,段沐宸后来变得不在乎那些眼色,但遇到在乎的人,他看出来了,还要问一问,再帮她选择。
阮萤初就这样在乾清宫住下了,宫人都说皇上看上了冒然闯入的女子,听的人笑起来,接着说女子是先前的段王妃,听的人便收起笑,觉得不可思议。
段王府和阮相府闹抗旨休妻的事,京都是人人皆知,他们不说是顾及阮相的颜面,但新帝登基,阮相府早不复当初,他们不愿再议,是惊觉朝局还会再变。
顺公公每样话都听了些,他现在是段沐宸眼前的红人,来他这里见风使舵的官吏多,他该听的都听了,打发人走了后,照样在段沐宸面前一言不发,没想过传些话到圣上耳中。
乾清宫住了之前的段王妃,宫中人都守口如瓶伺候着,段沐宸每日都回乾清宫休息,看起来阮萤初是得了恩宠。
顺公公原也以为圣上对这位阮相千金用情至深,奇怪的是他一早去请皇上早朝时,段沐宸猫着身子从寝宫外殿的软塌上起来,让他小声行动。
次次小心,日日如此。
顺公公注意到,圣上并未去寝宫内睡下,他便想不通了。
今日午后,段沐宸在御书房内批完奏折,和他讲起:“小顺,近日来见你的人都有谁?”
他如实回答:“新任的文官都来打点过,武将倒没有几人。”
“说些什么?”段沐宸抬头看他。
“都是些风吹草动的闲言,奴才听听就算了,哪敢入了皇上的耳。”顺公公听到来打听的事,都是和阮萤初有关,他不敢多言。
“朕今日无事,听听也无妨。”
圣上发话,他不得不说了:“大人们找奴才打听些宫内的人,奴才并不知情,便无可奉告他们。”
“是说乾清宫住的人,还是朕?”
“普天之下,谁人敢妄议圣上。”顺公公连忙请罪,段沐宸抬手让他起来,想起之前客栈内听到的酒话,便说:“说了也不见得能听到。”
“好了,朕不为难你了,回乾清宫吧。”段沐宸自阮萤初住进宫内,都在夜里才回去,两人很少照面,阮萤初没来找过她,好好住着,也未叫人给他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