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漫抹她的眼角:“哭什么?”
路柔内心发酸:“那孩子还小,还不懂。一个快死了的爸爸,一个没有生活能力的妈妈,什么都得靠她一个人撑过来。她那么小点,一个人洗衣服做饭,帮她爸擦身体,都不知道他爸快死了,还想拿那点过年钱给他治病,丝毫不知道未来的苦要怎么咽。以后爹不在了妈不疼,极度缺爱后容易极度自卑,万一有人利用这点骗她怎么办?越懂事就越痛苦,我…”
她背过他,眼圈发红。“为什么要生下她呢?为什么要让她来承受这些?她才七岁。”
江漫的思绪似乎飘远。
“看她怎么活了。”
晚间,两人睡在村里最好的破旅馆,一个房间,两张床。路柔为他铺好叁层新的被褥套。喷满香水,清扫干净,窗口摆了瓶鲜花。好似个家。
第二天,程刚的病情恶化,没气了。邻居开始送送葬的纸花,小春全扔到地上。
下午,下起大雨。小春姑姑说她不见了。
找来找去,只有一把儿童伞,撑开后双肩遮不全。江漫让路柔待着,他去找。
时针落进黑夜,回来时,江漫抱着小春在左臂弯,面色狼狈,腿脚湿泞。小伞全往她倾斜,他眉眼疲惫,浑身湿沥沥。
小春伤心,去河边偷偷哭。
便拿帕子给他擦脸。他眼窝深邃,对望她,睫毛轻扫她手背,难得乖巧。
江漫不爱分享他,她也不知他的过去——影响了多少的现在。
路柔看进他眸深处。
对孩子亲近,对成年人疏离、不信任,自缚为茧。
路柔觉得这个江漫陌生,又崇高。
睡觉前,问他,为什么做这些?
他慢慢说:他也淋过雨。
——
第叁天下午,江漫不见了。
电话无人接听,消息不回。问了许多人,找了许多地,没有,没人见到。偌大村落,只有她认得自己。
天一层层落寞下来,天地辽阔,冷风呼啸,她行在漫天雪地里,旋转身体,大喊他的名字——江漫,江漫。双眼惘然。
没有回音。
十公里地,到处寻,雪留下她又抹去她。走到双腿僵硬,脚后跟起泡又磨破,黏、疼。酸到真不能再走了,脸冻紫色,才打算回去。
找到他了?有人路过。
路柔摇头,没事地笑:管他,那么大个人,出不了什么事。
晚十点,回旅馆,她打开门,一看,愣了。
双肩一下耷下来,坐在床边。
眨眼,抽鼻子,抽两下呼一口气,唇抖着,又抽了两下,瘪一会儿嘴,眨眼。然后抽着鼻子,静默,泪就下来了。
你去哪了?
江漫刚回来,在床侧坐着:今天程刚下葬,小春又丢了,我去找她。
她抽一下,呼一下: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你午休那会儿我跟你说过了,你还回了嗯。
她呆了下:我我
抽着鼻子,猛地把头埋进枕头里,大声委屈:江漫,你混蛋!
江漫:
他慢慢向她走去,拉起她,看人小脸润红,眼睛水灵得娇滴滴。男人心一下软软酥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