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为剑尖能够稍显柔和,不至于刚气迎面逼人,有刚柔相济之妙。
假如进门没有这一片水面,那么迎面的景观给人的压迫感就太强了,不像大学倒像法院了。游方也搞不清为什么中山大学的校园中轴线会形成一柄剑的格局,成为远远超出这一片校园范围的大风水局灵枢位置。
这片校园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百年前,但是主体建筑格局是在建国后逐渐形成的,也许仅仅是一种巧合,也许是主体风格既定之后,历年修建因循这种风格,有意无意间逐渐形成如此风水局。北京八大处与风水阵法相暗合,成因也是如此。
中轴式对称是中国古典建筑的代表结构,游方在北京见过很多,但中大康乐园这条中轴线显然是另外一回事:首先它并不是校园结构的对称中枢,康乐园的建筑分布不是左右对称风格。其次这条中轴线大体是“空”的,是条前后贯穿的直道,被周围的建筑与树木左右夹拥。
位于这种地形中迎面的第一栋建筑,犯了风水上的“枪煞”,具体到此地风水局,则是比枪煞更为凌厉的“剑煞”,它恰恰就是传说中闹鬼的岭南堂。
水面能聚阴而返阳,位于剑尖位置的水面能起到调合阴阳的作用,白天从北大门走进来感觉很舒适,精神上也有振奋感。但是到了夜间,这片水面的阴气显然是偏重了,而且如此空且直的地带,也引聚北门外珠江上流动生成的阴气,很是凌厉,能给人造成一种莫名的恍惚消沉感。
游方迎着“剑尖”走过去时,腰间暗藏的秦渔也发出阵阵微鸣之声,这不是示警,而是与地气环境产生的共鸣,就算不用灵觉,在极其安静的情况下也可以直接听见。
水面之后经过一片草地,迎面就是岭南堂,从建筑风水角度它相当于挡煞的屏风,就似剑尖刺入阴气之中,露出来的剑身分界位置恰恰是岭南堂,有一种阴阳分割之感。此地适合修建纪念或标志性的景观建筑,但不适合居住。就算白天从这里望向北门,地势虽不高,却有一种从很高的地方往下看的感觉。
好重的煞气!说这里“闹鬼”,游方并不意外,这栋建筑如今改用了玻璃幕墙结构,多少反射发散了潜意识感应上的冲突。
他没有刻意停留,沿中轴线左侧的道路继续前行。经过惺亭、孙中山像、怀士堂,逸仙路在“剑柄”处又合二为一,左侧就是文科楼,传说中康乐园闹鬼更凶的第二处地方。
好重的阴气!秦渔又发出了声音,与刚才的微鸣稍有不同,是一种低泣般的轻吟。这里的阴气自然不如洛阳古墓中浓郁,只是与周围环境的反差比较大,否则也不能当教学楼了。阳气与人气较旺时问题并不大,在这里上自习反而更容易集中注意力。
这栋建筑呈“工”字型,北宽而南窄,它的大门确实有问题,设计的正门方向不对,毛病则来自于这栋楼的背面。它在风水局中的“玄武靠山”位置完全是“空”的,北边就是康乐园中央面积最大的一片绿地,草地与参天大树散布十分开阔,幽森之气汇聚,且沿着中轴线一侧的剑刃直冲此楼。
这栋楼的环境给人潜意识中感觉,最明显的就是“幽森”二字,从风水角度犯了“反背冲心煞”——让人感觉背后发虚。走夜路的人都有经验,背后真有人时并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背后发虚,明明没人却总感觉像有人。这种环境容易导致各种的错觉,说这个地方“闹鬼”,游方一点都不意外。
连接查看了两处闹鬼之地,果然都有讲究,但对于游方来说也没什么。这一路沿途展开灵觉试探地气,游方走得很慢,此时已经快到零点了,他向右穿过中轴线往回走,时间不大,又来到据说闹鬼最凶的永芳堂,站在其门前的“十八先贤广场”上。
在这里,游方的神情变得很古怪,似乎想笑却皱起了眉头。此地是什么风水局?什么都不是,根本不成局!
这栋建筑也不知谁设计的,正门居然是这样一种结构:正中是凸出的圆弧形,左右两翼向斜前方伸展而出,朝向前方的墙面竟然也是凸出的反弓弧形。从正门外看过去,是三个连在一起的弧形迎面顶过来。
而且正门前的台阶很高,需仰头才能看清大门,宽度向上至门前逐渐变窄,视觉效果上显得很陡峭。整栋建筑的左右两侧墙面都是直的,与正面伸出的弧形墙面夹角显得如刀锋一般尖锐,有人在这两个“刀尖”之外各种了三株高大的椰子树,大概也是想挡一挡煞气吧。
永芳堂右侧这个尖角,正指着文科楼,这叫“冲煞”,在传统风水讲究上是很犯忌讳的,种树也是稍微化解的办法之一,但也不能种椰子树啊!椰子树只有一根笔直的主干,上面就是叶冠,没有有分支,像根筷子或一炷香似地插在那里,既起不到阻滞的作用看上去还别扭。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移栽垂柳、曲槐一类分枝非常茂盛、枝条很柔和、属性偏阴的植物,长得越高大越好,只要树别超过楼的高度,与建筑尖角的距离也别小于树的高度。这里的几棵椰子树很可能是某些既不愿意信风水,又听说过这种讲究的人自作主张种下的,搞得不伦不类。
但这两个尖角,只是这栋建筑在风水角度犯的次要毛病而已,至于什么“落成之时,尖角所指,康乐园内草木皆死”的说法,都是夸张的讹传。它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在于正面的结构。
如果就是为了赞美而赞美,总能牵强附会一番辞藻堆砌,比如就有人这样赞美永芳堂:“它的外形像一只白色的大鸟,两翼像张开的臂膀,怀抱着兼容并蓄的大胸襟;它又像一本打开的书,从这里走出了历史风尘中熠熠生辉的十八先贤。”——真能捅词啊,但是游方亲眼所见,完全不是这种感觉。
想拥抱一个人的姿势,应该是两臂张开,虚胸而手心向内拢。假如是张开双臂、手心向外扒、头向前顶,那不是想拥抱谁,而像不小心掉进坑里正在往外爬,最不喜欢前面有人挡着。而永芳堂的正面形状是三个反弓弧形顶出来,给人的就是这种感觉。
有时候别看大体的形状差不多,细节上的差别,会导致建筑风水的含义截然相反。
这种结构对地气的影响不是汇聚,而是向迎面以及两侧方向反射、发散,它是白色的圆滑表面,这种发散与反射的作用则更强烈。假如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心神不定之时,走上台阶会有一种被建筑迎面向后推的错觉;而走下台阶时,眼角的余光留有两侧的建筑残影,会有一种被人按住双肩向前推的错觉。
走这段六十级台阶,感觉上去时相对比较长,下来时相对比较短,假如注意力不够集中或心神不定脚步虚浮,搞不好还真容易数错了,上去比下来多数出一、两阶,这也是此地的“鬼故事”之一。
永芳堂侧对着剑形的中轴线,那柄剑是一个偌大的风水局的灵枢,它将弥漫在前方的犀利剑意反射、发散而开,面前这片草坪上的地气扰动可想而知,就算是晴朗无风的天气,也会给人造成莫名的混乱、噪杂感。
也许是为了化解这种环境中的违和感,有人在这片草坪周围立了十八座铜像,左侧依次是孙中山、蔡元培、章太炎、梁启超、康有为、邓世昌、黄遵宪、魏源。右侧依次是林则徐、詹天佑、秋谨、谭嗣同、严复、冯子材、容闳、洪秀全。
树立历史上很有威望的人物塑像,确实是镇住地气的方法之一,但也不能是这种塑法,迎面正中立一尊就可以了,怎能搞成夹道相望的形势呢?这又不是仪仗!它不仅没有化解地气的扰动,反而极大的增加了环境地气的混乱。
为先人塑像,是非常有讲究的,不能随便乱来。如果是为了供人瞻仰,它的第一个错误是就是违反了“敬人如人在,一地不二供”的原则。因为就在校园中的不远处,已经有了孙中山的纪念塑像。假如是进一座庙,大雄宝殿中供的是三身佛或三世佛,到了配殿,香案后怎么可能还是这三尊?若将塑像当做一个真正的人来尊敬,就不应该犯这种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