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为何要谢她,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连一丝情欲也无,紧得甚至让人呼吸都不通畅,可莫名其妙,江寒心里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不怪他,也让他莫怪自己,一下子像是化开了压在他身上的重重原罪,让他心里暖起来,感谢她像感谢冬日里的暖阳。
现在能回答我了吗,时枫偏过头轻轻在他耳边问:还要我吗?
嗯。闷闷的,带了点鼻音,好像有什么落在她肩上,透过薄薄的衣料凉凉地沁在皮肤上。
你时枫有些慌忙地想抬起他的脸查看。
再让我抱会儿吧。那人却不起来,赖在她颈窝里撒娇,声音微哑。
时枫也由他去了,环过他背的手轻拍着,想问他还有没有要说的,张了张嘴,却又不舍得让他再揭开自己的伤疤。本来也没什么要紧,身世选择又不可能遵循个人意志,为此又受了多少苦,她怕自己听了也会落泪,又何必再问。她也只是想让他好受些,不让他那么冷罢了。
沉默地拥抱了许久,江寒终于抬起头,那双纯净的眼还微微泛红,看着眼前的少女,直直地想看到她心里。
我是被人厌弃着长大的,在那个地方每个人都讨厌我,甚至我母亲。
时枫一愣,想捂他的嘴,却被他轻轻推开了手。
也只能跟你说说了。他似是无奈,又像在央求她听。
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抓得牢牢的,时枫便没作声,只安静地回望他。
他们觉得我是林家的耻辱,便不让我姓林,江只是我的辈分。
小时候我住在一个偏僻的小屋里,送饭的人有时会忘记来给我送,我便被饿上一两顿,很难受,但又很庆幸,因为不必看到别人眼中的异样。
母亲开始很讨厌我,因为我破坏了她与她哥哥隐密的感情,不仅自伤,还害了她爱的人。我那时不懂,只觉得委屈。那个人好像离家了,我从未见过。
可母亲好像后来也开始疼我,会把我从嘲笑我的人群中抢出来,护在身后。有时我能看到她眼中的怜惜,但我总是忘不了她之前满目的悔恨和厌倦。
长大了他们让我去上学,没人知道我的身世,可我心里总怕他们讨厌我,所以总是事事谦让讨好,努力跟每个同学都维持好感情。
可永远不会有十全十美的事,我后来才发觉,不论做的多好,总会有人不喜欢我,但他们并非因为我的身世。
后来就释然了,起码他们不知道我肮脏的过去,别的什么与之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时枫听着,好像看到那个小小孩一路挣扎成长的样子,从那污浊中生出来,小心翼翼又可怜无助,每一步都踩在眼泪上。
她心里难过得紧,却又感叹,幸好现在的江寒长成这般莹润无缺的样子。
他低声地说,她静静地听,短短十几年的人生讲完也不过片刻,却大段大段都是辛酸。时枫对视着他的眸子里已蕴了一汪水,眨眼一滴水珠顺着眼角滑落,她踮踮脚嘴唇碰到他的唇。
你哭什么他无奈地笑,温柔地拭去那滴泪,都过去了,我现在有小枫,不要替我难过。
嗯唇间咫尺是随着他嘴唇翕动打散的气流,温热干净一如往昔,待他说完,她又吻了上去,细密轻缓,江寒从她眼中只看到一片柔软。
灯光像是亮了些,暖黄的光将一室寂静照得温馨,只有窗前的二人浅浅交融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