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不到一月,姐姐嘴里说着的那只和她十分有缘分的猫,肚子便变得越来越大,直至第二个月时,在房内产下了一窝小猫。
因为姐姐的悉心照料,这只猫在孕期全然不需要外出觅食,生育过后竟然还胖了一圈,皮毛油光水亮,一窝猫仔也个个肥圆,让姐姐爱不释手。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姐姐,你当初说这只猫十分喜爱你,和你投缘才会跳进房间……”
“嗯?”
“事实上,这完全就是碰瓷吧,”他平静地定下结论,“这只猫只是想要找个孕期保险而已,这是动物的本能。”
而将人的情感以及唯心主义的“缘分”之说套在动物身上,是非常自我感动的想法,当然,伊莱没有把这句话对着长姐说出来。
“……哈、哈哈。”姐姐的脊背一僵,讪笑着双手合十,“好像是这样啊。”
“……”
“可、就算最开始是碰瓷也没什么呀?”姐姐调整好心情,眨眨眼睛,温柔地说,“我没损失什么,甚至从照顾它的这段时光里收获到了快乐,这就是最令人幸福的事了。”
“你可以理解吗?伊莱。”
……不能理解。
被碰瓷,之后还花钱出力地照顾她,说什么从照顾她的过程中收获到了快乐——不求任何回报,这令理性主义的伊莱难以理解。
不过这只是他当时的想法。
自从收养了小芙之后,在日久天长照顾着她的时光中,不知不觉,就像是血脉的嘱托应验在他身上一般,伊莱经常性地能体会到当年长姐所说的心情。
甚至更甚。
起初,伊莱将她带回来,全然没想过时至今日会和这孩子变成这样亲密的关系;他带她回来的第一天便将她交给女仆长,那时他心中就已经给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规划好了以后的道路——作为佣人,未来在弗洛森家混口吃穿,活得下去便罢了。
起码不会像她流落在旧城区时那般凄惨。
但毕竟是他带回来的孩子,就算作为小女仆看,伊莱最初也总对她有一两分关注,
于是在她跟着女仆长培训两天,笨手笨脚端上来不小心加了胡椒粉的茶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时,伊莱低头默默与她对视。
随即他放下手里的书籍,端起茶杯,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顿住,……数秒之后,他没有显露出任何异常地饮尽,简短且喉咙沙哑地给予了她一句“不错”的评价。
每次他出差回来时,总能看见小芙穿着见习女仆服蹲在长廊入口等他,见他走来,立马精神焕发,笑盈盈地为他献上一束花。
……从艾米莉的精心侍候的小花园里薅的。
庄园开茶会时,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他不擅长和人交际的传闻,如果当日伊莱不愿出去,小芙就会想方设法蹭到来书房的的机会陪他聊天,不得已必须要出去见客的时候,她会提前蹲在伊莱预定位置的桌下,担忧地悄悄为他打气。
“伊莱先生,您的气色似乎有些不对,是不是日头太晒了?”
面对着客人的疑问,端坐在座位上,眉头隐蹙,脸颊微红的美丽青年稍稍轻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平复片刻,他在众人看呆的目光中摇头否认,“不……没什么。”
伊莱控制着表情,桌下冷淡地用长靴夹紧小芙乱拱的腰,总算制止她再乱动往自己大腿上写字。
……不擅长、不想去应对宾客,和文盲不善言辞是两回事,她过度忧心,又这么对他捣乱,把他当成什么了?
心里虽是这么想着,但当宾客散尽后,他把桌下的泪眼小芙捞出来,替她揉揉被自己挟制到酸痛的腰,嘴上什么也没说。
有了以上这些例子,至于在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书房里弗洛森生前最喜爱的花瓶之类的无心之失……伊莱对此已经心无波澜。
如果不是女仆长跳出来,严肃告诫他不要再如此“溺爱”小芙,伊莱甚至什么都不想说,为了安慰惊慌不定的她,晚上还打算抱她一起去睡觉。
“伊莱家主,请饶恕我失礼,我知晓您把她当亲女儿看待,但小芙毕竟是个还没定性的孩子。”
“如果你在她对周围认知不完善的时候,便这样无节制地溺爱,丝毫不对她的过失加以惩戒,恕我直言……日后万一这孩子犯下了更大的错事该怎么办,到时连您也无法替她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