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之后赵俨祇就一直怏怏不乐,不知是因为赵世昌突然自杀,还是因为他临死前的诅咒。然而这一切在赵俨祇回到寝殿,看见谢清平静的睡颜后,就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赵俨祇轻手轻脚爬上榻,将谢清揽进怀里,心中无比沉静满足。他想,他怎么可能孤独终老;他永远都不会放开怀里这个人。
熙和元年,济北厉王赵世昌逼宫谋反,事败自杀。上念兄弟情谊,怜其子年幼无知,为保其生活无虞,将济北划分为五县,分封于赵世昌五子。
熙和元年,封赋闲三年的北平侯谢清为大司马长史。
熙和元年,在朝多年的大司马顾慎行告老还乡,常山王赵望之离京就国。
顾慎行走后,谢清一度觉得自己这大司马属官颇为尴尬。赵俨祇笑言,自己掌权,谢清掌事,这才叫夫妻店,再放心不过。结果谢清一整天没有跟他说话。
这次的危机就这么过去了,但是赵世昌军临城下的事,却让赵俨祇好一段时间都忧心忡忡。诸侯王权势过大,对皇权的确是个威胁,周天子殷鉴不远。先帝虽然将铸币权收归中央,但诸侯王依然掌握着封国的军政大权,长此以往,未必便没有第二个、第三个赵世昌军临长安城下。况且,诸侯王世袭罔替,分封出去的地越来越多,中央的地盘越来越小,相应的,实力自然大大削弱。
他与谢清合计了一下,二人都觉得这确实是个不小的隐患。三家分晋,田氏代齐,前车之鉴犹历历在目,又有今次之事,想不警醒都难。就算赵俨祇英明天纵,镇得住场面,可难保后世子孙总会有几个怂包,说不好便会断送了大好河山。
可这事情解决起来却着实不容易。莽撞行事难免打草惊蛇,万一各诸侯王群起而攻之,绝对不是现在的中央可以抵挡的。
谢清一回长安就一直待在广明宫里,先是赵俨祇生病,他衣不解带地陪护;后是他自己生病,被纪神医勒令卧床休息。算来回到长安两个月,他连一趟家都没顾得上回。后来,纪成初终于松口,允许谢清下床走动了。谢清简直喜出望外,开始琢磨着怎么跟赵俨祇开口,要求回趟家什么的。
谢清在北平的时候,他的妻子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谢清喜欢的不行。如今两个月没见,他几乎天天抓心挠肝地想,孩子肯定长大了不少,说不定都不认识阿翁了。况且他的妻子产后失调,身体一直都不大好,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于情于理他都得回去看看了。
可是谢清想到赵俨祇霸道的占有欲,不知怎么就有些发憷。这都是些什么孽缘啊,谢清心里哀叹,早知如此,自己当初就不该娶妻。
赵俨祇每天都爱把儿子赵绥和女儿怀卿往谢清身边抱,不跟他一起逗弄一会这一天就像少了点什么似的。每当这会,尤其是看着女儿肖似谢清的眉眼时,赵俨祇都会在心里偷偷幻想这是他跟谢清的一双儿女,从而心情大好。谢清只当是为人父的看见儿女都这样,也没在意。反正赵俨祇是绝不敢让他知道自己天天都在窃喜些什么的。
谢清现在特别了解做父亲的看到儿女时的心情,那真是看着那一团柔软的生物,什么烦心事都可以丢到脑后。于是谢清特意挑了个赵俨祇看起来特别高兴的时候感叹道:“两个月不见,也不知道臣的孩子会不会叫阿翁了。”
无数事实证明,人在心情好的时候总是特别好说话。果然,赵俨祇就兴致勃勃地顺着谢清的话往下说道:“怀芳,说起来你的孩子我还没有见过,长得跟你像不像?”
“像臣。”提到孩子,谢清不由自主地笑得分外满足,整个人温柔得仿佛都化成了一阵春风,赵俨祇不由得嫉妒起那两个素未谋面的婴儿来。
觉得自己没来由的嫉妒心十分上不得台面,赵俨祇不由失笑,暗自嘲讽自己患得患失,跟孩子吃醋,实在有失风度。谢清的什么他都喜欢——除了他的妻子——两个像谢清的小人儿他自然也会捧在手心。
说不定,还可以补上他错过的怀芳的童年。
这个想法一出现,赵俨祇的嫉妒心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而来的舐犊之情。他凑到谢清近前,讨好地说道:“怀芳,那把他们抱到宫里来,养在咱们身边吧。你的孩子,我保证视如己出。不,我对待他们会比对怀卿和阿绥还要好。”
“那可不行,孩子可是阿南的心尖肉,”谢清边逗弄着怀卿,边闲闲说道:“陛下把孩子抱来玩不要紧,阿南可是要跟臣拼命的。”
谢清提起“阿南”时语气随意而又带着些若有若无的亲昵,让赵俨祇不由一愣。他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那就是谢清的妻子,他的宿敌。他一直努力忽略那个女子的存在,骗自己一个出身不高的女子,怎么能配得上怀芳;怀芳当然会更喜欢自己一点。可时至今日他却不得不意识到,那个女人可以给谢清生儿育女,而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做到。
他们之间有着血缘的牵绊,无论如何都会是一家人;可是自己,怀芳可以哄自己一天两天,万一当他不再喜欢自己时,要抛诸脑后也太过容易。
尊贵的皇帝陛下一点都不认为自己这怨妇心思有什么不对,而是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如何能够获得与那个出身不高的女子一样稳固的地位。可是他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于是只好扑过去抱住谢清,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委屈地蹭来蹭去。
“怀芳,你可得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就算以后不喜欢我了,也不能不要我!”
谢清腹诽道我现在对你也不是你想得那种喜欢,却还是被他蹭得心都软了,那个锋芒毕露的铁血帝王,大概只有在自己面前时会不设防得像个孩子。这让谢清心里不禁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满足感。他安抚地拍了拍赵俨祇熊抱着他的手,轻轻柔柔地说道:“不会。”
得到了保证的赵俨祇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立刻精神焕发起来。他盯着谢清从衣领中露出的一截白皙后颈,突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仿佛受到了蛊惑般,赵俨祇失控地重重吻了上去。
疼痛与麻痒同时袭来,令谢清感到一阵心悸。他下意识地去挣脱赵俨祇的怀抱,却反而被扑倒在榻上。
说不出的恐惧随着不堪的记忆袭来,谢清不由失声叫道:“阿元,不要!”
赵俨祇急切地想要证明些什么,他俯身吻上谢清的唇,把他不想听到的话统统堵了回去。
不知是不是某一夜在赵俨祇寝殿里发生的事情对谢清的影响过于深刻的缘故,那时那个野兽般的赵俨祇此刻犹在眼前。当谢清在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在他腿上时,身体瞬间不受控制地抖得不成样子,把独自陶醉的赵俨祇吓了一跳。
赵俨祇连忙从谢清身上翻了下来,他见谢清脸色都白了,明明抖成一团还在故作镇定,立刻暗骂了自己一句唐突。赵俨祇把谢清抱进怀里,一遍遍抚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柔声说着:“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别怕,怀芳,阿清,我不做了。”
彼时赵俨祇只顾着安慰谢清,别的什么都没想。待谢清僵硬的身体慢慢在他怀里软了下来后,铺天盖地的沮丧和不安紧跟着滚滚袭来。
他想,怀芳终究是不愿意的,不然怎么会抗拒成这样;就算他答应自己再多,自己也终究没法跟他的妻子相比。
谢清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倒觉得有些对不起赵俨祇了。毕竟是自己答应了他在前,现在这个样子,却好像是诓骗了他似的。念及此处,谢清支起身子,略带歉意地看着赵俨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清漂亮的凤目里蒙上了一层水雾,颇有几分难得的示弱,赵俨祇看得几乎呆住,先前的不快与不安顿时烟消云散了。他泄愤般地在谢清白皙的颈子上啃了一口,然后就势把头埋在他颈间,闷闷地说道:“没事,你不愿意我就不做,我一直等你,总能等到你愿意。”说着又重新把人搂进怀里:“别动,我就抱一会。抱一会总行吧?”
谢清倒是不排斥赵俨祇的怀抱,相反,被赵俨祇拥进怀里时,他总是觉得莫名安心。两个人就这么默默搂在一处,各怀心思,直到传来“扑通”一声,把二人都吓了一跳。
赵俨祇起身一看,原来是堪堪会走路的怀卿在榻上扑腾来扑腾去,结果把自己扑腾到了地上。他赶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