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朝生暮死21
裴令宣有备而来,领他走进的帐篷有里灯和烧炭的暖炉,小桌上摆了玻璃杯和就地理位置而言相当奢侈的西式点心,绯红清亮的玫瑰酒在透明器皿中冒着着细小的泡泡。
放在一二十天前,明伽会对这类花招和把戏欣然接受,甚至于沾沾自喜。但此时此刻,纵使裴令宣手捧插着一根粉蓝色蜡烛的纸杯蛋糕,真挚地向他送上生日祝福与歉意,他也没有丝毫动容。
“我的生日不是今天。”
“你看你,连你的生日都舍不得告诉我,还说想做我男朋友。”裴令宣倒打一耙的功力深厚,将小蛋糕塞到他手心,“吹蜡烛吧,不管你生于哪一天,都不妨碍我们庆祝你年满二十周岁,今天同样是独一无二的一天。”
明伽吹灭了蜡烛,他揣摩着今晚妆发未卸,将黑发束在鎏金发冠里的裴令宣,刻薄道:“你穿着你前男友做的衣服,拿着你前男友送的酒,来给我庆祝生日?”
“这不是条件有限吗?”
“我配合你到这儿就可以了吧?我不喝酒。”
他要走,却被人拽住手臂留下,对方很暧昧地抱着他的胳膊,恋人之间的那种暧昧,柔声细气地说:“对不起啊,我错了。”
明伽头皮发麻,颈椎像被蜜蜂蛰了,刺痛感在后背密密麻麻地蔓延;毒液在骨头缝里流窜,咀嚼他的骨髓发出窸窣碎响,这种种诡异的生理反应麻痹了他的感官,他全身上下的感受都维系在那十根环抱他的手指上。
“还是很喜欢你啊……”裴令宣拿捏准了他是经不起撩拨的,那游弋在他身体各处的指尖如同鱼尾在煨热一块顽固不化的石头,细巧却无所不在。
“你别碰我。”明伽说。
“这好像不是你的心里话呀。”
当语言表达不出他坚定的立场时,肢体力量就尤为重要了。帐篷内活动空间逼仄,空气温暖干燥,他不想把这事演变为一件大麻烦或一场风波,所以他箍紧裴令宣的手腕,控制着两人的接触距离。
“我受够你了。”
“也好,那我们喝一杯,冰释前嫌。”裴令宣挣脱他的约束,背过身去端来两杯酒,“放心,这酒度数很低,不会醉的。”
不论是出于何种目的性展开的闹剧,都该在适当的时间收场,这就是最后一场。明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酒是甘甜的,但并无玫瑰花香。
他喘息着长舒气,杯子放回原处,“
我走了,你慢慢喝。”
裴令宣生气了,不然无法解释那样突发性地扳过他的肩膀亲吻他,可是啄咬他嘴唇的时候不轻不重的力度,又透露着早有预谋的勾引和献媚。如果他往后退,就咬得重一点,如果他激进地探寻,就轻柔地转折。
这种诱他沉沦的手段是对方乐此不疲的游戏,他迟早,这一秒或是下一秒,会意识到他遇到了难以跨越的阻碍,那是在他生涩而激进地尝试生吞一个人的过程中出现的;他怀抱里轻薄的衣料裹着一具皮肤冰凉的身体,修长的骨骼和滑溜的线条,令他再也不能忍受这场游戏继续下去。
他并不迟钝笨拙,他凭借自身的聪慧摸索到了方法,他扯开灵感来自鸟类翎羽的绿衣裳和腰带,让累赘繁琐的细弱金链子痴缠进浓密的黑发里,他在那片雪白的应许之地倾情宣泄和掠夺,使他的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
裴令宣喊了很多遍不要弄脏衣服,但明伽没有在听,他美丽浓艳的戏服在毛毯上翻折、碾轧,压出凌乱的褶皱,后背刺骨的凉意冰得他手指抽缩,不过断裂的金属链饰很快被他的体温淹没。
他们度过了一个很漫长的夜晚。
帐篷外有人影走动和灯火明灭,关了灯被漆黑笼罩的几尺见方温暖得像巢穴。明伽搂着他藏在毛毯之下的没长羽毛的白鸟,裴令宣的呼吸声温软微弱,好似在跟他说话,仔细听又没有含义,不过只要一被他抚摸,背脊就会发生莫名的颤抖和悸动。
明伽想到,小时候他家的花园里种着一类叫含羞草的植物,一摩挲叶子,两排密致的肉芽就会收拢闭合,只要叶子足够多,他能和它们玩上一下午。裴令宣可比含羞草好玩多了,先蹭蹭他,请求道:“我想睡觉……”
他又摸,直至对方烦不胜烦地挥开他的手,不快道:“我怕痒,别摸我。”
“你今晚不工作?”
“我早就收工了。”
啊,是为了他留下来的,尽管动机不是那么单纯,但情有可原。
裴令宣没睡着,瞅着他问;“你不怕被我甩了吗?”
明伽漫不经心道:“说不定是我先甩了你呢?”
裴令宣笑得在几层毯子下抽动,靠过来吻了吻他的侧脸,“要不现在就甩了我吧,下次我们再复合。”
明伽觉得打这主意的人实在很坏,他想把对方绳之以法伸张正义,但只能采取激躁又老套的方式。
“别别别……我真的怕痒……”裴令宣投怀送抱向他讨饶。
此举诱发了他即时的冲动,他在那具身躯中感受极乐和狂喜的交融,它们化作缤纷的碎屑,如秋天的第一场雪落在他纤细敏锐的神经末梢。
“哥哥……”他试探地喊道。
“乖,哥哥在。”
明伽从没想过“温婉、包容”这些词汇还能用在这个人身上,这一刻他由衷地希望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谁叫哥哥总是很难抛弃弟弟。
佘冉在夜深人静处烤着火,脸皮被寒风吹得僵硬麻木,待黎明天光微亮,他才等到裴令宣披着毯子溜出帐篷,走到火堆前和他肩并肩挤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