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四子,眼波深沉,不发一言,萧承将脊背绷紧紧的,殿内针落可闻,他不由得放轻了呼吸,良久,萧承得不到回应,心跳开始加速,因为紧张,他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乾清殿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压在他脊背上的重量好像越来越重,有那么一瞬,他都险些要坚持不住。
突然,御座上的周帝一声叹息,周围凝重的氛围瞬间一扫而空,萧承藏在袖中的拳头使劲攥了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悄悄缓解方才由于神经过分紧绷而有些僵硬的身体。
周帝的声音淡淡的,就仿佛家常谈话一般:“你从小在宫中长大,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四书五经,连京城都没出过,如何能去得战场,你去了,是替朕杀敌,还是叫朕替你担心的。”
“父皇,”萧承目光坚定的望着周帝:“对于许多久经沙场的老将来说,儿臣的确稚嫩的很,可儿臣想为父皇分忧的心却是真的,儿臣虽然没出过京城,也没上过战场,可儿臣自小也看过不少兵书,对于战争也算有些微末的了解,其实,兵书上所谓的计谋,那只是战争的冰山一角而已,真正的战争比拼的是双方的兵力,财力,烧的是真金白银,和将领排兵布阵的本事。”
周帝道:“你既然知道,那你去了能干什么?”
萧承道:“父皇,儿臣虽然没有排兵布阵的本事,可只要儿臣去了,那我的身份就是最管用的,如今英国公身死,二十万大军群龙无首,其麾下的将领想必也彼此不服气,这样的一支军队如何能去打仗,儿臣是皇子,我只要去了便能稳定人心,而且,儿臣也不需要有排兵布阵破敌的本事,儿臣只需坐镇后方,给将士们提供稳定的粮草,解决大军的后估值后,任用合适的将领,我想,凭我大周军队的实力,取交趾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听完萧承的话,周帝突然轻笑两声:“你到有自知之明。”
萧承立即道:“儿臣这叫明白自己的优势与劣势,其实,人只要认得清自己的位置,做自己该做的事,尽了自己的努力,其余的,听天命即可。”
周帝像是累了,挥手道:“你下去吧,朕累了。”
萧承还想再说,只是话到嘴边顿了顿,还是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对于大军在交趾的失利,在经过最初的安静后,对于接下来该认命谁为主帅一事,整个朝堂都吵成了一锅粥,萧承自愿请命,太子一方自然不想将这个明摆着捞功劳的机会拱手想让,别看这次大军遭遇失败,但大周军队的战力如何,人们心里都有谱,英国公身亡一事乃是意外,想当初,大周的军队可是能将北蛮王庭打散的存在,这样一支强悍的军队,每个人都明白,即使一时失败,将来,它也必定会翻身。
如今萧承表面上打的是为父分忧的幌子,可明眼人谁不知道,他这就是去摘桃子的,等到军队再次反败为胜,大胜回朝时,萧承力挽狂澜的战神名声可不就吹出去了。
因此,朝堂上对萧承出征反对的最激烈的,大都是太子的人,其余的,多是为国着想,考虑到萧承年轻经验不足胜任此等要职的。
但,当所有人都不看好萧承出征时,三日后,周帝却突然见下旨,任命皇四子萧承为大军统帅,即刻南下与大军汇合,整合军队一雪前耻,扬大周国威。
…………
萧音从漪澜殿出来,拭了拭红肿的双眼,整理好仪容,然后去了坤宁宫谢恩,小时候的萧音可以肆无忌惮,甚至能任性妄为到不将皇后放到眼中,可长大后的萧音却不再如幼时那般幼稚,她已然学会了低头,也学会了妥协。
萧音恭敬的对许皇后行完礼,然候道:“多谢母后开恩再让我见一面母妃。”
许皇后目光温柔,道:“你母妃也是一时糊涂左性了,才犯下这等糊涂事,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陛下如今正在气头上,生你母妃的气,才会这样,等过段时间,你父皇气消了之后,你母妃自然就会解了禁,你看你,现在都是有身孕的人了,日后多顾念着自己的身子点,你母妃在宫里有我照应,自然不会叫她在生活上受了委屈,你呢,就好好的将身子养好,到时给你母妃生个外孙或是外孙女,她指不定多高兴呢。”
萧音面上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来,她再次郑重的对许皇后道谢道:“母后的大恩,小七铭记于心。”
许皇后又交代了她一些怀孕该注意的事项,又赏赐了她一堆补品后,萧音这才出了坤宁宫。
等出了宫之后,萧音脸上那股温柔浅淡的笑,便彻底的消失不见了,她眼神空洞,里面隐隐有一丝绝望的悲哀。
若是换做几年前的自己,或许真的会对许皇后感激涕零,可如今的萧音早已不再如此天真,她无声的苦笑,母妃和皇后是几十年的死敌,她甚至有理由怀疑,母妃得到如今的结果,里面就有许皇后的手笔在,可那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