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臻心中奔涌翻腾,面上却一派冷静,有宫女搬来凳子,他矜持就坐,身子微微前倾,显得卑微又虔诚,萧仪只看他这坐姿,留忍不住笑了。
真是个聪明又有分寸的人呐,她就喜欢识时务的人。
萧仪面上的笑容不自觉大了些,一旁的瑾哥儿看看姐姐,又看看坐着的陌生人,不说话,撑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
“曹指挥史,你三番两次给我送礼,今日又能找到别院来,可见是用了心的,只是不知……你来找我,到底为何呢?”萧仪语气迟疑,一副好奇模样。
曹臻抱拳道:“回殿下,卑职今日前来,只是想和殿下道谢,因小杨公子失足落水,卑职遭到忠义公杨家为难,若非殿下为卑职说话,卑职一介无权无势的武夫,怕是早被杨家给摁死,此事,于公主是举手之劳,于卑职,却是活命大恩,卑职受公主如此大恩,若不感恩,那又与禽兽何异?”
“哦,原来是为了这事?”萧仪语气淡淡的:“曹大人的感激我收下了,来人——”
送客二字还未说出口,曹臻已先一步扑通跪下,萧仪诧异道:“曹大人这是为何?”
曹臻满头冷汗,心中紧张至极再无其他杂念,他以头触地道:“殿下,卑职今日前来,卑职今日前来……除了想报答殿下外,还想为殿下做事,以期继续得到殿下庇佑,杨家或可放过卑职一时,但只要卑职一日地位低微,杨家早晚会有一日卷土重来。”
“哦,原来如此,”萧仪道:“可我一个出嫁了的公主,平日不是去交际完乐,就是呆在公主府,若是曹大人想要寻一个靠山,我到是可以为你引荐给太子或是驸马,他们毕竟都是些男人家,你跟着他们将来也能得一个好前程。”
曹臻闻言大喜,他激动之下给萧仪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感谢的话刚要出口,他却募然反应过来不对,此前,自己和这位公主素未谋面,更无甚交集,初一见面,这位八公主就要将自己引荐给太子或是裴驸马,这天底下,当真有这样的好事?他心里不由打了个突,若事情当真这样简单,这位公主殿下早该宾客盈门才对,可实际上,这位贵人深居浅出,虽然身份显贵,可却过分的低调,若非这次得对方相助,他甚至根本想不到京城竟还有这么一尊大佛,这样的昭明公主,真的是天真不谙世事的人吗?”
想到最后,他的额头后背竟开始隐隐冒起了冷汗。
曹臻心跳入擂鼓,喉咙间有团火在烧,而他真正出口的话却变成了:“公主对卑职有活命之恩,卑职今日前来,只为报答公主一片恩情,若公主病无卑职能做的大事,那叫卑职给公主您守个大门,也算全了卑职的一番心意,到不必劳烦公主为卑职引荐了。”
话出口后,曹臻才察觉,不知何时,他的嗓音已然变得沙哑起来。
萧仪没说话,空气中忽然一片寂静,曹臻却止不住的冷汗直冒,无形中,仿佛有一只巨掌在紧紧攥住他的心脏,此刻的他,就像一条被浪头裹挟上岸的鱼,拼命的想挣扎,却还是无法呼吸,就在他以为自己下一刻即将死去时,头顶那道如仙乐般的女声终于开口了。
“曹大人快快请起,”萧仪道:“来人,还不快将曹大人搀起来。”
曹臻只觉一阵恍惚,他下意识的抬头,然后,他就见到了此生都让我无法忘记的一张容颜,曹臻并非什么良善之人,他也逛过窑子,见过一些所谓花魁,自认还算是有些眼界见识,可他的那点所谓的见识,在眼前这人面前,统统化为了齑粉,曹臻甚至觉得,所谓天上仙女,神仙妃子,不过也就如此了吧。
好在,曹臻到底是个聪明人,纵一时失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再次跪地而拜:“卑职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力!”
萧仪见鱼儿已然咬钩,便道:“我在宫中时向来深居浅出,闺中密友也少,出嫁后更是对京城诸事不是很了解,既然如此,不如曹大人就替我打听些京城的新鲜事吧,我去七公主府时,才知道京城新来了为叫唐慎的大才子,”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可见我实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些。”
曹臻就怕这位贵人说没什么需要他干的,现在一听萧仪吩咐,想都没想便一口应下:“卑职明白!”
曹臻怀着一腔激动出了公主府,被风一吹,他慢慢冷静下来,他开始细细想着八公主的话,他为人机敏,但无奈地位太低,对皇家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一无所知,若他知晓,定然就会明白萧仪所言何意,但,他不懂。
不过,曹臻虽然不懂皇家内部的事,但他却会猜,他初时见公主时,一门心思都在怎么样巴结这位贵人上,因此,对其他的事多有忽略,现在细细回想,却发现此事处处透着蹊跷,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虽然也腆着脸给公主府送了几次礼,但他本身一穷二白的,根本拿不出什么体面礼物,无非是厚着脸皮去攀关系而已,公主是天家贵女,直接忽略掉自己也是有的,但,仅凭今日公主对自己的态度来看,显然是知道自己的,也就是说,他在公主心中是有一定印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