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忽然我又问:
“随我一同来的几个老山民呢?如果可以的话姐姐也把他们救出来就好了。”
叶儿慵懒地伸了一下胳膊,说:
“他们早都死了,我也是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你的情况,不要怪我不救他们,我的能力有限,能捏弄着保住你就不简单了。当然也怪他们太僵硬了。”
我被送到一家豪华的旅馆,一路上我想着叶儿的话语,她说到老山民上午死时,竟没有一点忧伤的表情。她身材窈窕,容貌美丽,但是在她的眼中很难找到当年的天真无邪;她的双眼妩媚,气质高雅,却伴着深不可测的心机。不难看出,她的处所已经束缚了她的善良,是混乱而又纸醉金迷的社会泯灭了她纯真的天性。
我在豪华的套间里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在揪心地等待着她的出现。我害怕她已经出事,我真希望她是因为打扮而耽搁了时间,不久便会姗姗而至。我百无聊赖地撩起窗帘,看着楼下蚂蚁般的人群。一阵敲门声,令我狂喜不已。但狂喜过后是更加的失望,原来是送饭的侍者。我无心吃饭只是静静地侧耳倾听着走廊里的脚步声。但是每一次都伴随着我的心跳,逐渐远去,城市的高楼与不同人的打扮在我眼里变得渺小起来,只有走廊里的脚步声才能给予我重视。我如一幅静然不动的画面,悄然无声地上演着沉默中的悲剧。
一直到了晚上,当我完全处于绝望状态之中时,敲门声响了起来,我飞一般跑了过去,我希望看到叶儿美丽的脸隐于阴影之中。可是当我打开门时,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瘦高的男子,他神秘地说:
“冰姬姑娘让我送你回去,你要的东西已经全部到手。”
我问:
“她呢?她为什么不来?”
男子说:
“不要多问,现在就走。”
我跟着他下了楼,只见楼下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除了坐着一位车夫,还有几只大箱子。我们坐在箱子上,快马加鞭地飞奔起来。到了城门,日本宪兵挡住了去路,要检查车上的东西。瘦男子从贴着胸脯的衣袋里掏出一张纸,宪兵看了以后点了点头,我们顺利地出了城。
当我出现在大小姐的面前时,她心事重重,面色憔悴,似凋谢的小花般耷拉着头,见我回来惊喜地扑在我的怀中。
夜里,新月如钩,静谧的山林里偶然传来野兽的怒吼。东崖的嫩枝又长成了幼树,用不了几年又是一片大森林便会神奇地恢复当年的蓊郁。丫头们在飞絮姑奶奶的洞屋里挂起灯笼,小姐坐在上首,我坐在小姐的侧面,小姐问:
“我们楼上的丫头们都到齐了吗?”
我回答:
“到齐了,一共二十四个,芳草和香草伺候太太没有过来,丁香不知去向也没过来。”
大小姐说:
“太太一再叮嘱过,丁香这丫头和栓柱关系不明,以后大家都防着些。”
丫头们齐声应合:“是”
大小姐和我说:
“还是你来说吧。”
我点了点头,对大家说:
“山林混沌一片,山民个个人心涣散,寡母幼主眼看厄运当头。今日让你们都聚集在这里想和大家商量一件事情,就是你们二十四个人再加上我和小姐,就是二十六条性命。当前是山林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挺身而出,随时为山林做出牺牲。人血一般红,假如大家无怨无悔,就咬破手指,在大小姐的衣服上按下血手印,死也要守护山林,为饮马川、为山林、为传说中的硅化木,宁死不屈。”
我说完在自己的手指上咬了一口,小姐转过背,我把莹红的手印重重地按在小姐洁白的绸衫上,小雀同样张着血手过来,萧儿、芯儿、小茵、莨儿、荧儿、汐儿、玎儿、芊儿、董儿、兰草、茉莉、蓿儿、芹儿、汨儿、月季、茯苓、桂圆、白鹤、红鱼、绿芬、荚芑、浏杏、香荷,大家一齐涌了过来,真是一呼百应、洒血如河,大家用鲜血覆盖了青杨小姐的后背。
我万分感动,和大家说:
“我们要严守我们的秘密,严守山林的秘密,包括我们的家人都不能透露一点风声。日后如有反叛之人,就自寻了断。这些枪可是铁匠大爷和几个老山民用生命换来的。昨日,我从城里带回了二十多把手枪,还有二十多把匕首,现在大家随身带上,从明天开始分成三组午夜轮流着到这里练枪,这洞里的深处还有更深邃的山洞,外面绝对听不到任何声音。”
大家齐声答应着:“是”
午夜,夜深人静。第一组的丫头们摸黑来到洞里练枪。我和大小姐也参加了。大家穿着夜行衣,把头发都盘在脑后,腰间插着一把手枪,形成了一条美丽的曲线。腰间别着的手枪更使她们锦上添花,她们英雄的气概把山林女人独特的人格魅力折射出来。从她们深沉而又焕发的神采中,我的心里得到了安慰,因为我从她们的整体气质上看到了山林的虎虎生气。
火把在山洞内燃了起来,枪靶在十丈之外立了起来,她们的脸如饱满的苹果一样红彤彤的鲜艳,白皙的脖子长长地露在外面,散发着女性的柔情。我第一个开练,颤抖的手平平地抬了起来,对着枪靶“叭”、“叭”两枪,紧接着一个个跟了上来,大家的心情都是激动的,矫健的躯体与柔美的动作,让人拍案叫绝。
她们的面部清秀,透出耐人琢磨的万种风情。由于心理的压力,鼻尖都渗出几滴汗珠,一双双黑水晶似的眼睛在子弹射出的同时迸发出无限的仇恨。她们是山林的女人,她们随时准备着为山林献出宝贵的生命。可见山林是纯高的、伟大的、神圣的、慑人魂魄的。多少年来山林的女人与世隔绝,独自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狼烟四起给大家的心头带来了痛恨欲绝的情绪。还有一些走狗,脸上阳、肚里阴,勾结日寇烧杀掠夺伤尽天良。而今,她们手里有了枪,个个心气高,胆气壮。别说栓柱那几条恶狗,就是日本鬼子来了,山林女人手中的枪也不是吃素的。
蚂蚁掏泥成大洞,燕子衔泥垒大窝。一个月下来大家肿胀的手腕恢复了,而且好些姑娘能击中九环十环。我和大小姐的心中慢慢也有了打算。过去的山林是美好的,但那是永远抓不回来的彩虹,在山林漫长的生命中,有这样一队爱林女人,难道不令人肃然起敬吗?仔细想想,难道我们山林的女人们,离开男人就守不住林子?就只能坐以待弊,等待死亡?我们不能等待死亡,我们山林女人的价值也许在这拼杀的一刻才能表现出来。
栓柱那一派和我们基本已经陷入僵局,但他依然做做表面文章,有什么大小事情都和大小姐商报,不管大小姐是否批准,人家照样按他自己的计划行动。为了大局的稳定,大小姐也不和他一般见识,忍气吞声地过着日子。
可是常言说:人总不能怕跳蚤咬烧裤子、怕肚子饿缝嘴巴,该面对的事情是逃也逃不脱的,大家再不能手捧脑袋过日子了。于是我们觉得时机既然成熟,就早出手早了结。
一日清早,大小姐高坐在阁楼,我站在她的身后,等待大家来回话,各处管事的头儿们一个个上来说了自己管辖范围内的大小事务。不一会儿栓柱一摇三晃地带着手持火枪的几个打手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