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尊越不觉低笑出声,从身旁的柳筐里取了葡萄来吃,北堂戎渡徐徐划动着木桨,不觉一时间意态懒懒,瞧着满湖倒映着的清明月光,道:“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爹,方才却是忘了拿酒,不然眼下赏花观月,你我对饮,才是妙事。”
远处月光下,有鹭鸟白鸥等水禽在水面间自在浮沉,清风徐来,静谧如画,北堂尊越一扬手,一小串葡萄便朝着少年飞了过去,北堂戎渡回身一手接住,张口咬下一颗嫣紫的饱满果实,顿时甜汁满口,不觉笑道:“唔,虽说没酒,可咱们有葡萄,倒也不比酒差了。”说着,暂时停了桨,坐下来用手去搅船侧的湖水,将四周都漾起了款款的波榖,旁边几条锦鲤正于莲叶间倏忽游曳,被他这样一吓,顿时摆尾逃遁而去,北堂戎渡哈哈一笑,顺手摘了一朵粉白的莲花,抛给北堂尊越:“爹,这花开得真好呢。”
清雅的花朵轻飘飘地落在男人的膝上,染出一缕盈盈芳香,北堂尊越似是略一怔忡,既而拿起来看了看,那花开得明丽,玉白之中染着淡淡嫣粉色,仿佛美人含情带嗔的羞红双颊,他一抬眼,正看见对面北堂戎渡清澈的眼眸中映着繁星点点,唇角含笑,身后静水柔夜,月色撩人,水光浮沉中,温柔难言。
九十九。 若非父子
北堂尊越心中明晦交互,内心有莫名的微微悸动之意,就仿佛雾里观花,明明花海如潮,美如幻景,却偏偏捉摸不到,赏看不清,他手上执了那朵莲花,月光下一双凤目幽潭般沉沉寂寂,星月投在水中的倒影驳碎烁烁,影影绰绰地照亮了男人那冷峻的眉峰,却又看不清明。对面北堂戎渡站起身来,倾身向前,低头去拿那只放在柳筐里的丝绢袋囊,许是船身微晃的缘故,却不防鬓发上抿着的一把玳瑁小梳忽然滑落,掉在了男人的腿上。
北堂尊越这才仿佛收回了思绪,既而眼神微敛,拿起那把小梳,北堂戎渡伸手从他手心里取回梳子,一面插回到发间,一面笑道:“这东西打磨得也太光滑了些,一不留神就掉了。”说着,拿起那个装有萤火虫的绢袋,把先前打的结解开,从里面取出一只萤火虫,用指头拈着,递到北堂尊越眼前,献宝一般地笑吟吟道:“爹,你看。”
萤光一闪一灭,散发着微蓝的柔色,恰若繁星,少年眉眼含笑,宛似钩月,一缕清风掠水而过,吹起了湖面上细碎点点的如银涟漪,北堂尊越伸手去拿少年指尖之间捏着的萤火虫,北堂戎渡见状,忙抬手阻拦:“轻点儿,看你这样子,只怕要捏死了。”他这一抬手,不经意间却将手里拿着的绢袋掉了下去,里头的萤火虫得了自由,顿时四散飞了开去,无数微蓝的小小光点漫漫散散,轻盈飞舞,北堂戎渡‘啊’了一声,懊恼道:“怎么飞了!”口中这样说,双袖已然抖了开去,袖摆翻卷之间,很容易就动手将四散的萤火虫捕捉了回来,尽数拢在手心里,但好象又迟疑了一下,忽然间却松开了手,道:“罢了,放你们走就是了。”将手一扬,把萤火虫全放了出来,只是看着它们飞在水面上。
北堂戎渡放了萤火虫,既而拍了拍衣袖,干脆坐在北堂尊越脚边,倚着男人的膝头,周遭流萤飞舞,恍若星子灿灿,渐渐地,就隐到花海中不见了,唯闻四下流水潺潺湲湲。北堂尊越的手抚上少年的头顶,嗤声轻笑道:“怎么还像个小孩儿一样?”北堂戎渡安静伏于他膝上,脸颊压着柔软伏贴的衣料,用手划着男人衣料间的精细纹路,月光下,只见那琥珀色的料子上被涂着一层月光,微微生出温润的意思,闻言,便慵懒地微微侧一侧头,含笑接口道:“你不是说过,不管我多大了,在你面前也还是个小孩儿吗。”北堂尊越的手指上绕了少年一缕漆黑的墨发,一笑对之,道:“也是,本座确实说过。”
北堂戎渡捉住男人的一只手,去把玩他手上戴着的一枚双鱼兆瑞二色玛瑙戒指,只觉得对方的手是温热的,除了大一些之外,和自己的手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由于北堂尊越长长的头发随意散着,并未拢起,因此北堂戎渡就轻轻扯了扯男人垂下来的一络头发,略略仰头,‘哧’地一声轻笑出来,露出圆圆的酒窝,道:“嗳,你说,我长得这么像你干什么?等我以后大了,和你站在一起,岂不是让人几乎分不清楚……哦,也不是,毕竟你比我大十多岁呢,到时候你说不定也老了,就容易分得清了。”话未说完,就已嘿嘿笑伏在男人膝上。
少年的笑声如同风铃,清朗而愉悦,脆亮悦耳,北堂尊越低头看了看北堂戎渡,不觉低笑出声,伸出两根指头去夹对方的鼻子,北堂戎渡躲避不及,只得被男人捋了一下鼻梁,就听北堂尊越嗤笑道:“北堂家的‘千录诀’若是能练到第十重,身型容貌也就固定了,直到临死前散功之际,才会突然衰老,你若眼下能练至第十重,这一辈子,也就会一直是这个十几岁模样了。”北堂戎渡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觉诧异道:“啊?”抬手去够北堂尊越的脸,皱了眉心嘟囔道:“难怪呢,我说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像有三十岁了……”随即以手抚额,庆幸道:“不怕,我离第十层还远呢,我可不要一辈子都十几岁,永远长不大。”北堂尊越闻言,不觉大笑,伸手覆住北堂戎渡的肩头,道:“旁人若是知道所练的功法有这等奇效,必是欣喜无已,你倒好,竟是这种反应。”北堂戎渡撇了撇嘴道:“虽说青春永驻听起来挺不错,可如果一辈子都是个孩子,换了你,也是肯定不乐意的。”
北堂戎渡的眸光在月色下有柔和的微光泛起,北堂尊越摸着他的头发,手指穿过瀑布般漆亮冗繁的青丝,只觉那黑发柔顺以极,不由得就有些流连,北堂戎渡用手护住头,扶着发冠,道:“嗳,别动了,冠子都快被你弄掉了。”北堂尊越但哂不语,两人这样安静相对,月光柔亮,美景良辰,湖水湿润的气息裹着莲叶荷花的清香,铺天席地一般,满满笼住了小舟。
北堂戎渡伏在男人的膝头,只觉得对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身上,叫人心底生出安定之念,强健伟岸的身体亦坚实而稳妥,使得他整个人都舒缓了下来……北堂戎渡静了一会儿,既而仰头含笑道:“爹,古往今来都有投胎转世之说,那你说,我怎么就恰巧投胎到咱们家里,成了你儿子呢。”北堂尊越剑眉微挑:“鬼神之说,向来无稽,本座又怎么知道。”北堂戎渡轻笑嗤然,道:“那你说,我要是投胎晚了点儿,当初说不定就不是你儿子,而是去了别人家,给旁人做儿子去了。”北堂尊越不屑一顾,嗤笑道:“你若不是本座之子,还想做谁的儿子?”
他话音方落,心中却突地一动,豁然间似乎胸口当中有什么蛰伏已久的古怪心思一下子破土而出,满心满腹都是汹涌如潮的模糊念头,说不清道不明,兜兜转转,翻滚不休……——
你若不是本座之子……若不是本座之子……
……
一炉檀香自镂空的孔眼中飘出淡薄如雾的轻烟,幽幽袅袅,模糊了香炉旁边少年的眉目,北堂戎渡斜身坐着,暖橘红的绣金纹袍子看起来令五官显得柔和了不少,神情亦是平静的,正闭着眼睛,听面前的女子巨细无遗地絮絮说着什么。
江玉素一身素雅婉约打扮,青丝高挽,发髻内只簪着几根细细的碧玉簪,简约之中不失秀丽,虽非绝色,亦是十分美貌,待到详细禀报完毕,便微微垂首,拢袖止音,静静站在原地,北堂戎渡缓缓睁开眼,道:“……你做的,倒还不错,我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了你。”江玉素微一躬身,依旧微微含笑,柔声应道:“承爷青眼,玉素又怎敢不用心。”
北堂戎渡‘唔’了一声,活动了一下头颈,既而伸伸懒腰,江玉素极有眼色,悄不作声地便轻移莲步,趋前跪坐在北堂戎渡脚下,一双素手自袖中伸出,轻轻搭上北堂戎渡的腿,开始细心为其按摩,北堂戎渡见状,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江玉素低头不语,只是原本揉捏在少年小腿位置的手,已逐渐缓慢向上,最终止步于膝盖周围,北堂戎渡蓝色的眼底明灭不定,看不清他心中想些什么,只是右边嘴角却很快就轻轻向上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既而便将一只手搭在了膝盖上。
江玉素美眸一凝,心中怦怦乱跳,却没有迟滞半分,一双柔软的玉手缓缓就向少年那只修长的右掌靠近,对方的大拇指上戴着一枚通透的白玉扳指,白莹莹地好似一捧新雪,江玉素的指尖乍一触在上面,只觉极为温润光腻,使得正竭力压制的杂乱忐忑心绪也仿佛宁定了几分,北堂戎渡捏住她的指尖,另一只手则托起了江玉素的下巴,令其抬头,江玉素只见北堂戎渡目光清冷明澈,直直地盯着自己,似乎毫无保留地一直看进了她心底,一双锐利的瞳仁几乎蓝得微微闪动着幽色,自己的一切在这目光之下,都仿佛暴露无疑,不留分毫……此刻江玉素无论怎般多智通透,却也毕竟还是待字闺中的女子,面对着眼下这番情景,心中忐忑慌乱之意无可避免,却还是暗自一咬牙,指尖轻轻探上了北堂戎渡绣满金色花叶纹路的袍襟,将身体软软依偎在北堂戎渡的腿旁。
北堂戎渡忽然笑了,起身把江玉素打横抱起,走到不远处的床前,将其放在床上,自己则从身后一手环住了女子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顺着江玉素的衣襟探进怀里,挑开了衣带。江玉素呼吸微促,胸腔中的心脏跳得如同擂鼓,任他索求,北堂戎渡将其衣襟左右分开,把衣服一直褪到肩头,露出雪白的香肩以及大半个胸脯。北堂戎渡淡淡在女子耳边吹了一口气,引起对方本能的颤栗,道:“在怕么。”一面说,一面已用手指拈住了那酥胸上的一点嫣红,轻柔地把玩,江玉素终究还是定下神来,身体随着少年手上的动作情不自禁地微微发颤,声音几不可闻地道:“爷……”北堂戎渡低哂一下,扳过了女子的脸,轻易撬开了那朱唇,捕捉住了里面的舌,一只手则将江玉素身上的衣物进一步剥落,熟练地抚摸着衣下滑腻的肌肤,在白皙的身体上肆意游走。江玉素极为顺从,肌肤间很快就染上一层薄薄的绯红,鼻中‘嘤咛’轻哼一声,已缩进了北堂戎渡的怀里。
一时间衣衫尽落,半晌,北堂戎渡抚摩着身下那细腻如丝绸般的身体,看着女子蜷缩在锦被堆绣之间,饱满的雪白胸脯上泛着湿润的水光,呼吸急促,双目似睁非睁,粉面上不可避免地浮上一层红晕。北堂戎渡笑了笑,解开自己身上的衣物,然后将女子两条雪白的玉腿抬起来,紧紧环在自己的腰间。
江玉素突然间低哼一声,身体微微弓起来,双臂陡然搂住了北堂戎渡的脖子,两腿也缠紧了对方的腰,少年的动作和技巧无可挑剔,就连这样无可避免的破身痛苦,也让人感觉不到太多的难受,甚至不知过了多久之后,随着身上那人的动作,连那原本的一些痛楚,也都逐渐变成了复杂而战栗的陌生愉悦……江玉素啜泣着低低轻吟,渐渐模糊了神智,从口中发出越来越高亢的呻吟声,只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叶无依的小舟,只能随着海浪的颠簸而摇晃,双手紧紧攀着那人的脊背,却还记得不可以在上面抓出伤痕……
恍惚间,被翻红浪,身体互缠,被颠来倒去地摆出无数个姿势,江玉素青丝散乱,除了呻吟和偶尔的泣声求饶,什么都说不出,也什么都做不了,女人或许可以用柔情去征服男人,在甜靡欲醉的温柔乡中为自己不着痕迹地求得些什么,拴上某种保障,可在这一场欢好中,她即便神志模糊,却也仍然感觉得到对方的冷静,从始至终,这个不住地索取她身体的少年,甚至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床榻间轻微的吱嘎声终于渐渐止住,室中重新归于平静,北堂戎渡翻身从女子身上下来,躺在柔软的褥子上,微微闭上了双目,旁边江玉素云鬓蓬乱,身下的床单上落红斑斑,秀眉之间凝着一抹新承雨露的妩媚艳色,平添几分风致……江玉素微微侧过酸软微痛的无力身体,将嫣红的脸埋进旁边北堂戎渡的胸膛上,北堂戎渡挑起她的几缕秀发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地轻笑道:“……你很好。”
江玉素羞矜一笑,双靥生晕,确实色若春花,乌发上的一枚碧玉簪松松插在零散的云髻里,将坠未坠,细白的指尖滑过北堂戎渡的胸膛,轻声道:“江家上下唯爷之命是从,玉素如今已身属爷,日后打理事务,必不会让爷失望的……”
北堂戎渡恍若未闻,亦不动声色,只是看着女子雪白的裸肩,用手在上面缓缓抚摸拨弄着,闲闲道:“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察言观色,心思敏捷,不是寻常人可比,自然是应对得宜的。”江玉素眉心微动,很快就抿嘴一笑,柔声道:“爷这样说,岂不是羞煞了玉素,玉素虽有几分伶俐,到底也还是女儿家,不比男子。”
北堂戎渡眼风微扫,凝目盯着她片刻,忽然轻轻微笑起来,道:“……在我面前,不用这样小心,也不用揣摩我的心思,只要实话实说,就不会有事。”这话语虽平淡,然而江玉素哪里听不出话中的机锋,朱唇不禁下意识地轻抿,想起面前这少年身居高位,那无情冷漠也是尽人皆知的,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想到在两人刚刚才有了最亲密的关系之后,对方的心性也仍然没有丝毫的柔软,哪怕一点点的怜缓也不曾生出,郎心如铁,不过如此……
江玉素幽然叹息一声,轻轻唏嘘,抬首望着北堂戎渡,低声道:“爷生为男子,自不知女孩儿的苦,玉素生在江家,在寻常人眼里,打小儿锦衣玉食,呼奴使婢,好不令人羡慕,可与此相应的,却是事事不得自专,便连日后终身之事,也要遵循家族利益出发,比不得牧家小姐得父母疼爱怜惜,行事自由……兄长自幼样样都不如我,可只因他是男子,所以任凭我哪怕再有本事,也是无用,父亲临终之前,也仍然将家主之位交与了他,若不是前时江家旦夕间就有倾灭之灾,又怎会让我临危授命,来见爷,而若非爷发了话,这家主之位,玉素日后也未必坐得稳……”
她轻轻嗟叹,将脸重新伏在北堂戎渡怀里,“玉素没有绝世姿容,亦无惊世之才,一个女子想要在家族中安身立命,令上下听服,实在不易,眼下将此微躯付与爷,也不过是为自己寻个依靠,求个安心……”她的声音渐次低微下去,眸中依稀泫然欲泪,“若有来生,再不愿为女儿身……”
北堂戎渡温香软玉满怀,一时间只是淡淡和悦而笑,道:“你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你私下里难免有一点儿自己的小心思,这我并不在意,只要你做事妥当,其他的,其实都无所谓。”北堂戎渡说着,便坐起身来,江玉素见状,忍着身上的酸痛,忙挣扎着撑起身拿起扔在一旁的衣物,细细替他穿衣。
北堂戎渡任她替自己整理好衣物,扶正发冠,见江玉素如鸦翅般的睫毛上微有湿意,便用手指撩了撩,道:“怎么,方才弄疼了你?”江玉素几不可觉地摇了摇头,认真给北堂戎渡整理着腰带,北堂戎渡扫了一眼床上星星点点的殷红血迹,道:“你却也心思果决,需知今日清白既失,日后,你已不好嫁人。”江玉素垂首幽幽道:“还谈什么嫁人呢……玉素毕竟是女子,如今身为江家家主,若是寻个家世相配的男子,则怕日后江家会被逐渐蚕食,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