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了一半,她似乎听见周围有动静,像是轻轻的脚步声,忙住手,警惕朝周围看看,夜已深了,除了蝉鸣声,没有一个人影。
巧儿看见一个松鼠从碎石花径上跑过去,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个小东西夜里不睡,出来溜达,吓了她一跳,是自己做贼心虚,花园里除了树影,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巧儿铲起几锹松土,把东西放进坑里,添上土埋好,抓起周围旧土撒上去,站起身,瞅一眼,看不出破绽,然后悄悄溜出后花园,刚要过夹道,就见远处有灯火,是邵府上夜的,忙缩回身,躲在影壁墙后,等上夜的婆子过去,走远,方才走出来。
巧儿人不知鬼不觉,趁着天黑,溜回小偏院,在花丛中绣鞋沾上泥土,她先回下处小屋里换衣裳,她和灵芝住在西厢房紧头半间屋里,她想好灵芝若问,怎样对答,推门进去,屋里黑漆漆的,心想,灵芝这小蹄子睡得倒早,姨娘不待见她,她乐得清闲自在,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她从窗台上摸到火镰,点上桌上油灯,屋里瞬间亮堂了,朝灵芝铺上一看,空空的,无人,被褥叠得整齐,像没动过,灵芝小蹄子去哪里了,天道这么晚还没回屋。
她趁着灵芝没回来,匆忙换上一双干净的平底绣鞋,怕素云姨娘等着急,吹熄灯,着紧预出屋去上房,刚一拉开门,黑地里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站定,一看是灵芝,巧儿狐疑地地问;“这么晚你去哪了?”
灵芝不冷不热地道;“去上房看热闹了。”
巧儿不怀疑,撇下她,径直走去上房。
素云姨娘正等她,她一进屋,便问;“东西埋了吗?有没有人看见?”
巧儿笃定地道;“奴婢特意加着小心,无人看见。”
素云姨娘松口气,刚小产,身子虚弱,靠在迎枕上,很伤心,“你爷高乐,不知道他的子嗣没了,若让老太太知道不知怎样失望。”
巧儿替她盖上一床薄蚕丝被,担心地道;“姨娘小产的事,瞒得了一时,到生产时就瞒不住了,万一让爷知道了,又要怪姨娘欺骗他。”
素云姨娘半阖眼,“我没打算瞒他那么久,但现在说显然不合时机,我肚子里的孩子能拴住你爷脚步来我这屋里。”
“主子打算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相机行事,总之,不能现在说,这如今你爷新纳锦绣,正热乎劲,万一知道孩子没了,就更不往这院来了。”
夜已过了二更,上房院子里肃静下来,听房的人都走了,倒座南房屋子小,闷热,柳絮和念琴睡不着,搬个矮兀子坐在院子里纳凉,二人没有困意,闲聊打发时间,念琴似无意地道;“去年今日咱们三房可比这热闹多了,素云姨娘打理三房内务,赶上过生日,借上房院子宽敞,摆了几桌酒,一直闹到三更天,闹得上夜的冷大娘催了几次……”
柳絮一下子明白了吴淑真为何选定这个日子为邵英杰和锦绣圆房,挑起小妾窝里斗。
柳絮昨夜睡晚了,第二日一睁眼,天早已大亮,忙忙穿衣起来,往上房走,不自觉瞅眼西厢房,西厢房门关着严实,看样子爷和锦绣姑娘没起身。
柳絮折回身去柴房看铜炉上烧热水没有,走进去一看,粗使的小丫鬟九儿正在那里往水缸里添水,小铜炉上坐着一满壶刚烧开的热水,九儿看见是柳絮进来,打着哈气,“柳絮姐起来了,昨闹得晚,柳絮姐没多睡一会,奴婢起来时,听上房没有动静,奶奶大概还未起身。
这小丫头倒是勤快,柳絮往外走,刚迈出柴房门,看见院子里一个人影一闪,消失在影壁墙后,柳絮只看了个背影,没太看清楚,心想大早上谁出门去,不对,看背影不像是上房的下人,别房中人过这院来,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定是有什么背人的事,刹那想起这背影像是素云姨娘房中的灵芝,恍然明白过来,朝上房看了一眼,灵芝悄悄走来,一定是去上房找吴淑真的,昨晚看素云姨娘慌张走了,她犯寻思,是不是素云姨娘出事了?
柳絮上了台阶,堂屋门开了条缝,推门没上门栓,更加确定灵芝来过。
听见里屋里吴淑真的声,声音很低,“此事不能声张,没人看见她出去吧?”
晚秋声,“早起没人。”
柳絮心想,看样子一定是素云姨娘出了大事,灵芝是来通消息的,看来灵芝早已被吴淑真买通,成了吴淑真的心腹,不过素云姨娘出事,吴淑真主仆瞒着人,说不通。
吴淑真洗漱完毕,坐在梳妆台前绣墩上,晚秋替她梳头,看见柳絮进来,头也没回,“去告诉素云姨娘,就说我的话,今让锦绣给她敬茶,她是妾姨娘,锦绣是通房丫头,素云姨娘喝了茶,彼此位份定下。”
柳絮应声走出房门,穿过院子,看见西厢房门开了,几个小丫鬟出出进进,端盆提壶,邵英杰起身了。
柳絮走去素云姨娘住的小偏院,院子里一个婆子扫地,看见柳絮热络地问;“姑娘是找我们主子,主子还未起身。”
柳絮腹诽,一个做妾的起的比主子都晚,走到明间门口,门关着,朝里喊了声,“巧儿妹妹。”
半天,巧儿松散丫髻走出来,开门看见是柳絮,一愣神,马上清醒,“柳絮姐一大早上怎么来了?”
柳絮悄声道;“你们姨娘还未起身?”
巧儿故意道;“我们姨娘有身子,嗜睡,整日像睡不够,除了吃饭,就是歪着。”
柳絮听出来,巧儿口气,好像是刻意强调她主子怀有身孕,生怕外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