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听到后面,她也不知怎得,竟有些难过,她既为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感到惋惜,也为只有四叔一个人记得那些过往感到难过。
她忽然想起那年她去国公府找九霄哥哥玩碰到四叔时的场景。
穿着紫衣的俊美青年站在她的面前,他看到她的时候,目光似是有些怔忡,但很快就笑了起来。
“都长这么大了啊。”他说着抬起胳膊似是想如从前一般摸一摸她的头,却被早已忘记前尘旧事的她躲开,那个时候她满心惶惶,不解这个脸生的男人为什么要摸她的头,但如今回想,那个时候的四叔应该很惊讶很难过吧,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孩不认识他了,甚至还越来越怕他。
“四叔。”
她忽然有些哽咽,“对不起。”
赵长璟有些惊讶她的话,他倒是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反应,看着眼泪从她脸上滚落,他握着袖子擦拭她脸上的泪水,“怎么越来越爱哭了?”却也不觉得厌烦,只是有些无奈,“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故意忘记我的。”
“如果那个时候我没离开的话,你也……”
但这显然只能存于假设,他不可能不离开,那个时候的京城太乱,父亲离世,朝堂派系斗争层出不穷,他那个时候还太年轻,心也不够静,留在京城对他而言没有一丝好处。
没再去说那些不会存在的可能,他看着顾姣笑道:“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我很高兴你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泪水还盈在眼睫,顾姣听到这话抬起头,看着赵长璟抽噎着问,“四叔觉得现在的我很好吗?”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太糟糕了,性子也不好,优柔寡断,没有一点好的。可赵长璟却毫不迟疑地回答她,“当然,你活得平安健康,温柔纯善,依旧保留着许多人都丧失了的热忱和天真。”
“顾姣,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好。”
最后几个字,赵长璟是看着顾姣的眼睛一字一字说的。
心里像是突然炸开了一束烟花,在嘭嘭嘭的烟花声中,她目光怔怔看着对面的四叔。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人爱她,已经仙逝的阿娘和外祖母,爹爹、舅舅、母亲、秦姨、阿锦、阿言、弄琴……他们都是这世上对她最好也是最爱她的人。
但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毫无保留地夸赞。
烟花已经消散,可剧烈的心跳却越来越响亮,看着四叔眼底清浅的笑意,顾姣只觉得心跳快得仿佛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了,砰、砰、砰,震耳发麻——
门却在这个时候被人敲响。
曹书推门走了进来,他以为都过去这么久了,顾姣肯定早就走了,未想一进来却看到对坐的两人,他扬了扬眉,轻轻哎了一声,刚想说“打扰了”,眼睛却先一步看到了顾姣通红的眼睛,生怕顾姣那个护犊子的丫鬟看到,他立刻关上船舱的门,看着赵长璟一言难尽地指责道:“您怎么还欺负小姑娘啊?”
怪不得找不到媳妇。
而且这还是顾小姐的地盘,这要是把顾小姐惹急了,他可不敢保证凭他一己之力能扛得住这几十号人的围攻。
无端背锅的赵长璟根本不想搭理他,淡淡瞥他一眼后便径直端起茶盏喝茶了,顾姣却不想他被冤枉,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四叔没欺负我,是我在问他小时候的事。”
曹书有些惊讶,“您记起来了?”
顾姣听得一怔,“曹护卫也知道?”
“当然了,你们的事,我就没有不清楚的。”曹书提着包袱走过来,目光正好瞧见她脖子上坠着的银链,他笑道,“就比如,您脖子上的平安锁还是我们四爷的呢。”
“什么?”
顾姣这下倒是真的惊住了。
曹书在那边说,“您看看那锁的背面是不是刻了怀瑾握瑜?那可是我们老太爷亲自刻的呢,当初知道把平安锁给您,老夫人差点没把四爷抽一顿。”
戴了十多年的东西,顾姣自然知道上面有什么。
正面是芝兰的图样,背面是怀瑾握瑜四个字,她从前就觉得很奇怪,芝兰也就算了,但谁家姑娘的平安锁上会刻怀瑾握瑜四个字,不过平安锁都是长辈所赠,她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没想到这平安锁竟是四叔的……反应过来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摘下。
“四叔,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您的。”
平安锁是避凶趋吉的吉祥物件,谁会无缘无故把自己的平安锁随手赠给别人?肯定是她小时候缠着四叔要的,一想到这,顾姣就急得不行,偏偏越急,这锁扣便越发难解,她眼圈都被自己给急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