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情形,走一步看一步吧。”书里那些穿越主角都活得风生水起,像她这么无能的怕是很少见了吧?可是绮年翻来覆去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哪本书里有写过主角遇到这种情况是怎么解决的。
“先去上房看看母亲。叫门上去把郑大夫请来。”绮年吩咐着,匆匆回了吴氏房中。周三太太这一闹,恐怕吴氏又要病了。
吴氏果然又有些发热,如鹃在一边安慰着,还不肯休息,拉了绮年的手落泪:“你爹爹去得早,我们孤儿寡母的,便要受别人欺侮……”
绮年心里暗暗叹气。吴氏这种性格,确实让她有点无语——遇到事就哭,可是哭有用吗?这种软弱性子,也是运气好遇到了个疼爱她的好丈夫,连公婆也都慈善,婚后十几年都过得称心如意,可是等到丈夫去世,她顿然没了主心骨。
绮年有时候也会琢磨,吴氏这个性格是如何养成的?
吴氏娘家远在京城,世代为官,也算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家族了。吴氏的父亲吴老太爷,也就是绮年的外祖父,前后娶过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是个六品文官之女,过门五年就病死了,身后留下一儿一女,就是吴氏若兰,与她的兄长吴若钊。
那时吴老太爷才三十岁不到,自然又娶了一房,却是个光禄大夫的女儿,姓颜。虽说光禄大夫只是闲职,但品阶远高于当时的吴老太爷,对吴老太爷的仕途多有助力,所以这位继室在吴家颇有地位。
吴氏并不经常与绮年说起外祖家事。周老爷过世前她是顾不上女儿,过世后她自己身子也垮了没有力气多说话。不过绮年从她的只言片语中也听得出来,吴氏虽然是元配嫡女,但在这种继母身边,日子想必也不太好过,更摆不出嫡长女的谱来。
颜氏夫人后来一口气生了两个女儿,这也是嫡小姐。吴氏虽然没有明说,但继母偏心自己亲生女儿也是可想而知的。吴老太爷只盯着儿子要成器,管不到后宅女儿们的教养,遂把吴氏养成了这种软弱没主见的性子。
说实在的,绮年有时候都替自己这位母亲捏了一把汗。毕竟她是吴家的嫡长女,若按现今这规矩,儿女亲事乃是给自家拉关系的绝好机会,说明白点就是搞联姻,搞裙带关系。
像吴氏这种出身官宦之家的嫡女,理应嫁个能帮到自家的大家族做嫡媳,说不定还是嫡长媳。若果真如此,那些后宅的心计,非把吴氏压碎了不可。她虽然是占了个嫡长女的名份,可是继母对她的教育并不上心。
表面上看来,吴氏琴棋书画皆精,又会一手好刺绣,连举手投足的规矩都是专门请了教养嬷嬷来教导过的,绝对的古代完美才女。可是绮年知道,这位母亲连帐册都不大会看,管家理事只能打个中下,说到跟人斗心计,那更是差到八百里之外了。
在古代,那琴棋书画刺绣走路,都可以请人来教,唯有这管家理事整治下人,甚而出嫁之后如何对付婆婆小姑甚至丈夫的妾室通房,还有外头亲戚朋友往来送礼,这些却都是要当家主母把人带在身边一点点教导的。吴氏那些先生教的东西皆学得极好,该是母亲教的东西却一塌糊涂,可见这位继室的颜氏夫人,对元配留下的子女是个什么态度。
到了吴氏该婚配的时候,吴老太爷已经做到了从三品官员,连吴氏的兄长都中了进士。论理,吴氏倚仗着家世,很该嫁入高门才是,结果却嫁了翰林院一个七品编修,就是绮年的父亲周显生。
当然,绮年绝不是说这门亲事不好,而是奇怪吴老太爷怎么会选了这门亲。想来想去无非两个原因:第一是颜氏夫人从中做了什么;二来是吴氏自己在出外交际的时候拿不上场面,没被大家夫人们看中,结果拖过了年龄,只得降格以求。
在绮年看来,只怕这两个原因都起了作用,说不定后者作用还更大些。至于说吴老太爷会替自己女儿着想将她配一门少操心的实惠婚姻——不好意思,看看吴氏养成这样,绮年不认为自己这位外祖父会这么慈父心肠。
不过吴氏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周老爷家中人口简单,因寡母管得严,二十岁了才有一个通房丫头。后来娶了这般高门的媳妇,为免碍了媳妇的眼,成亲之前就把那通房打发了。因此吴氏进门之后,很过了几年舒服日子。
后头周老爷升到了六品官,吴氏又生了绮年,虽然不是个儿子,但毕竟是喜事,合家欢乐。正在此时,周老太太却去世了,周老爷只得回乡丁忧。他是孝子,伤心太过,守完了母亲的孝,自己身体也垮了。吴氏给婆婆守丧,又要照顾丈夫,忙得不可开交,也就是这时候将女儿完全忽略,导致六岁的周绮年从假山上跌下,变成了现在的周绮年。
绮年也并不想埋怨什么。前世她是个孤儿,从来也不知道什么是父母之爱。穿越过来之后,虽然父亲病着,可是身体略好些的时候,也会叫女儿过来,手把着手教绮年写字。母亲虽然一心照顾丈夫,至少年节的衣服鞋袜还是亲手做好给女儿换上。且自从绮年从假山上摔下来之后,也更关心了一些。
这些关爱,绮年十分珍惜。只是周老爷熬了几年就去世了,而吴氏那软弱性格,在丈夫死后非但没有改变,反而更加沉溺于对丈夫的思念中不可自拔。那些下人看家里没有男主子,太太又软弱,颇有几个生了外心的,外头织坊铺子里,情况就更糟糕了。
既然母亲不主事,绮年只好跳出来了。借着父亲去世后家中人手太多,她一口气打发了四五个丫鬟婆子,外门上也削了人,满府里只剩下靠得住的十一二人,外人看着都有些冷清。
可是家里她能管得着,外头却不是一个没出阁的姑娘能插手的。绮年在去年年末打着吴氏的名义查了一次帐,震慑了一下织坊里的那些管事们,今年织坊的情况果然好了些,但绮年自己知道,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等人家把帐再做得细致些,她要查也查不出什么了。
“娘——”绮年轻拍母亲的手,“放心吧,想来三婶不会再提这事了。”
吴氏抬起泪眼看着女儿:“她,她如何不会?上月她就来纠缠过……”
绮年叹了口气:“我已与三婶说过,她不会再来提何家了。”
吴氏吃了一惊:“何家?你怎知是何家?”方才她和周三太太可皆未提过何家的名字。
绮年一时说漏了嘴,正想着如何回答,吴氏已经急得坐起身来:“绮儿,你如何知道是何家?莫非,莫非你出去打听了?还是在外头听见了什么?”若是女儿胡乱出去打听议亲对象,那是大失身份;可若是外头风言风语已经在传女儿与何家之事,那便真是糟了。
绮年赶紧安慰道:“母亲放心,外头并没有传什么,且三婶婶家的菊年姐姐跟何家表少爷从前也曾有过议亲的念头,三婶婶知道轻重,不敢往外乱传的。”
“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吴氏又气又急,“你一个闺阁女儿,到处去打听人家议亲的事,若传出去可不羞死了人!”若是被外人知道,少不得说周家姑娘不守规矩,若再有那心思肮脏的,说周家姑娘想着男人,绮年这名声就要毁了。
绮年苦笑,不知该说什么好。都什么时候了,若是她不打听清楚了何家的事,真被周三太太把话传出去,到时候又要如何收场?
“娘,并非女儿不知羞,只是若不压一压三婶,容她这般纠缠不休,还不知要出多少事。”
吴氏闻言,不由得又伤心起来:“我的儿,娘知道你心里苦,只怪你爹爹去得太早,剩咱们孤儿寡母的受人欺侮……”
我心里也没什么苦的,只要您老人家高兴,我这日子就过得舒服得多。
这是绮年的真实想法。周家二房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但守着这些家业,料理好了一辈子衣食也是无忧的。说实在的,绮年上辈子连父母都没有,一个人从孤儿院出来,拼了小半辈子,也才挣了半间四十二平方的小公寓。还有一半贷款没还上呢,人就被酒后无德的司机驾车撞飞,穿到了这里来。
如今父亲虽然没了,好歹也在膝前亲近了五六年;何况还有个母亲,虽然性格太软弱了些,对女儿的关切倒也不是作假的。这么算算,比上辈子的条件好了很多,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不过这些话绮年当然不能说出来,只道:“母亲不要如此伤心,父亲在天有灵,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