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父母已故,这两年才进京城来依着吴侍郎住的。人我倒也见过,生得甚是美貌,也是懂规矩的。只是父亲生前听说只做过六品文官,官职不高。”
昀郡王听了不由皱皱眉:“既是出身不高,求了来给那孽障做侧妃罢。六品文官的女儿做侧妃,也不算委屈她了。若说真懂规矩,又怎会出了这等事!”
郡王妃不答,面有难色。昀郡王皱眉道:“有什么话还不能与我直说么,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郡王妃苦笑道:“王爷,那姑娘虽说父亲生前只是六品官,但——但却是吴侍郎的亲外甥女儿。吴侍郎已故的父亲是大学士兼太子太傅,母亲生前身上有着正二品的诰命哪。若是吴侍郎的外甥女儿做了侧妃,日后王爷在朝中与他如何相见?”
昀郡王不觉有些烦躁:“任是祖父母再怎么,到底她父亲官职不高。这还嫌不够,难道还要世子娶个六品官的女儿做正妃不成?便是吴侍郎,怕也不敢跟本王开这个口!”
郡王妃轻叹道:“吴侍郎自是不好开口的,可是那些御史们吃的就是弹劾大臣的饭,这事若传了出去,懂事的,说是六品官的女儿做侧妃已足够了,不懂事的,怕会说太子太傅的外孙女儿被我们王府强弄了来做妾呢——再是入了玉碟有了诰命的侧妃,也还是妾。何况这些年世子的名声……”
“胡闹!”昀郡王烦躁地一拍桌子,“本王是天家血脉,又不似那些官宦人家,一朝不能做官,便是失了前途。郡王爵世袭罔替,只要我们没有什么谋反的大罪出来,其余小事,任那些御史怎么弹劾,也动摇不到郡王府的根本。”
“可是到底有损王爷的名声呢。”郡王妃双眉轻蹙,“世子或者不怕,可是下头的弟妹们再议亲要如何呢?尤其是燕妤燕好,姑娘家可不比儿子,怕的就是这些个名声上的事。再者——真若是做了侧妃,王爷莫非忘记了,我娘家哥哥的二儿子,定的就是吴家二房的姑娘,这日后亲戚可怎么走动呢?”
妾的亲戚是当不得正经亲戚的,即便侧妃叫得再好听,也不过是妾换了一种说法罢了。一旦纳周绮年做妾,吴家便不是王府的正经亲戚,可是吴家偏偏又是东阳侯府的姻亲,东阳侯府又是郡王妃的娘家,将来若是在东阳侯府上见着吴家人,叫郡王妃按哪边儿招呼呢?
昀郡王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却仍是道:“恒儿拖了这些年,万不能挑个六品官的女儿做正妃,否则他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何况一个六品小官之女,又岂能管得了王府,做得了宗妇?简直胡闹!”
郡王妃知他至深,听出他语气虽不好,其实已经有几分动摇,便轻叹道:“有些话妾身自觉是不该说的,可是到了如今,实在不能不说了。世子已经二十五六,至今未有子嗣,王爷再拖下去,他几时才能娶妻呢?”
昀郡王不由有些噎住,半晌方道:“也是他运气不济,先是皇上要给皇子们选妃,前些年说好了锦乡侯家的女儿,偏生又出了流民和山匪的事……”
“王爷自然是为着世子好,想着让他结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郡王妃心里有了把握,更加款款道来,“可是这些年,难道是没有与咱们王府相当的人家吗?固然,因着皇子们选妃,挑走了不少好姑娘,可是恕妾身说一句,世子这身子,还有这风流性子,真要找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也并非易事啊。”
这句话说得昀郡王低头不语,半晌才道:“其实显国公家的那孩子倒真是个好的,只是那时候恰逢着她守孝,原想着出了孝再说,谁知道皇上竟将秀女的年纪放到了十八岁……”
“那只怕是皇上早就看中了显国公的孙女,就是王爷那时候去提了,怕也不成。”郡王妃柔柔地说,“方才王爷也说了,我们是天家血脉,王府的根本是轻易动摇不得的。既如此,倒也不必像那些普通官宦人家一般,必得要联姻。何况吴侍郎的侄女儿如今就是皇长子侧妃,皇长子——如今只有他不曾被皇上说要出宫开府呢。既有这层关系,那周家姑娘也不算一无所有,王爷又何必硬要棒打鸳鸯,就成全了世子也好。妾身想着,世子姻缘上艰难,难得有个他自己挑得上的,能叫他欢喜也是好的。”
昀郡王不由得叹了口气,看向郡王妃的眼神又温和了些:“也就是你,会这般体贴入微……我也是瞩意你娘家的那个姑娘……”
郡王妃眼波柔如春水,轻声道:“只要王爷知我就好。采儿是我侄女,我自会安抚我哥哥。世子自幼没了母亲,我只想着别让他受了委屈……”
昀郡王情不自禁抬手摸摸郡王妃的头发:“也罢,你去张罗罢。只盼这姑娘稳重些,将来入府,我也不指着她掌管什么,大不了将来纳个能干的侧妃帮着,只要她不至太上不得台面也就是了。”
☆、76 银香薰一锤定音
今日是吴若钊休沐。
若是往常;吴若钊少不得要展纸磨墨;好生写几幅字。只是今日却毫无这风雅心思,只是夫妻二人坐对愁城。
“苏家这亲事……”李氏忍不住道,“当真再不能……明明此事与绮儿没半点相干。”
吴若钊叹了口气:“若没有郑贵妃保媒之事;还可请许兄居中转寰,如今……许兄也是无奈;说那苏太太性子极端正的,不重出身;却最重名声。此事我们心知与绮儿无关;可是外头传言纷纷;终究是绮儿的名声受了损。”
李氏微愠道:“我们绮儿名声受损;难道恒山伯府大姑娘的名声就好?谁不知她跋扈得很!什么名声,怕是看着恒山伯府好;又不敢违了郑贵妃的意思,顺水推舟罢了。他们要攀龙附凤,自去就是,做什么拿着我们绮儿说事。”说起来便有些恨,“我们绮儿全是无妄之灾,如今倒好,那边说上了亲事,倒把我的儿晾在一边作难。”
吴若钊如何不烦恼,勉强道:“英国公已将阮麒行了家法,又许诺下要为绮儿保媒。”
李氏啐道:“谁稀罕他家保媒,能保到什么好亲事了!”
吴若钊苦笑。英国公私下里还了那香薰球,又与他说,愿意为小儿子求娶绮年,但绮年毫不犹豫便拒绝了。吴若钊也觉得不是个事儿,哥哥坏人闺誉,弟弟去娶,日后教绮年如何自处呢?英国公便道要求娶乔连波。
吴若钊如今对乔氏姐弟已然不想再管,由颜氏作主一口便答应了,只是碍于绮年之事,不敢大张旗鼓地张罗。且乔连波因吴嬷嬷被卖一事,日夜啼哭病倒了,倒教这喜庆的事没了多少喜气。
“那燕秀才――不曾上门?”这简直就是悬在头顶的一柄剑,不知什么时候会掉下来。吴若钊甚至去找那日参加文会的人打听过,都说并无什么姓燕的秀才。如今李氏日夜悬心,生怕那是个无赖之人,哪天会突然跳出来声称要求娶绮年。
李氏叹气,摇了摇头:“倒是太后那边,又催着霞儿递话回来了。孙姨娘又哭得厉害……”本来儿子侄儿都中了进士,正是大大的喜事,如今不但无心庆祝,反还要闹心。
吴若钊将手一摔:“送她去庄子上!”本来烦心事就够多了,“无知蠢妇!永顺伯那身份,皇上难道不忌惮着?正该离他家远些――雯儿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雯儿倒去看了孙氏,劝她安静些,说老爷总不会害她,一切都由老爷做主。”总算是自打上回失了韩家的姻缘,长进了些,“只是这么拖着,也怕霞儿会得罪了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