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林外,山道旁的树荫下,唐先生坐在石头上,周身围了一圈内学的学生,公学的几个学生坐在外围,难得也听得认真。
唐先生道:“《时文论策》第三十章写于鸿轩德武二十七年,那一年的四月,因为丞相鲜禹城之案,春闱延期,朝野动荡,文臣纷纷上书申述利弊,其中不乏呕血之言,便被收录在……”
他顿住了。
文舟和柏君正从树林里出来,像两只落汤鸡似的浑身湿透,一人拎着一个水壶。
唐先生惊疑不定,“你们这、这是?”
文舟扒拉一下还在滴水的袖子,尴尬道:“接了两壶山泉。”
众人:“……”
柳先生笑道:“我还当你们是用袖子接的水。”
文舟干笑两声,不自在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他们身为老师玩成这样,有够丢面子。
唐先生讶然,只好让他们先回寺里去,别被秋天的山风吹出伤寒来。
时近正午,山里的鸟雀吵闹个没完,明明飞走过冬的那么多,还能这么吵,让人奇怪。
文舟拎着水壶顺着山道往下走,背后凉风一吹,抖了抖。
前面的柏君淡然地摇了摇手中折扇,接着收了起来,“好冷。”
文舟鄙夷地看他,“这时候还扇扇子。”
柏君淡淡道:“附庸风雅装装样子罢了,你会不会?深究起来就没意思了。”
文舟噎住,甘拜下风。
“阿嚏……”
作者有话要说: 诗兴大发……按理说登山时每个会写诗的人都应该写的,但是写出来就无聊了QVQ,这里就光让老师讲讲课吧,然后讲课内容也被我略过了……
☆、文舟(六)
“阿嚏——”
文舟拿着手绢擦擦鼻子,一手揉了揉额头,在床边坐下。
柏君倚着卧房门,盯了他一会儿,不解道:“你为何又伤寒?”
文舟冷哼,瓮声瓮气地回道:“山风一吹着凉而已,你当我乐意?”
最丢人的是,还在山上时,得知先生生病,王珣同学居然十分有同情心地拿出了自己随身的绣花小手绢。
“老师,你用吧。”
粉色的小手绢绣着红艳艳的月季,刺痛了文舟的眼睛,他对上这孩子怯怯的目光,沉默少顷。
“谢谢你,不必了。”
王珣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话里都带了点哽咽,“老师,你用吧。”
文舟实在无法理解学生的心思,捏着鼻子道:“真不用。”
“呵,”柏君抱着手臂嗤笑,“这帕子太贵重,你老师受不起。”
王珣委屈地咬住嘴唇:“?”
“……”文舟顿时变得深沉,收手接过,“多谢了,王珣。”
孩子胡乱点点头转身跑了。
文舟欲哭无泪。
柏君脸上又是惯常的似笑非笑,“学生的心意,不能辜负。”
然后文舟就顶着莫名的压力一直随身带着,现下回到了学塾还在用,两日来不知收获多少极力隐忍的视线。但他始终有一事不明白,这王珣到底在委屈个什么劲呢?
秋游之后,内学的张济华时不时便会来公学讲师的书斋请教文舟,从诗文讲到史论,半个多月过去,尽管文舟向来是个半吊子,也俨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博学了。
他坐在自己案前为张济华讲解书上的内容,对面就是柏君,偶尔他抬头,常常能发现后者正盯着他,但眸中平静淡泊,并无什么情绪,反倒像在沉思。
天气渐渐转凉,夜里已经能听到呜呜的风声,人人身上的衣服都加厚许多,文舟也没再生病。
听到其余公学老师谈起,他才惊觉月末小考的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