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看守所,天是蓝灰的,雾煞煞。日光费力地透过了些许,仍是隔了一层,整个城市的建筑如被笼在了薄纱中。
离高铁发车还有段时间,韩萧就去火车站附近的面馆点了碗牛肉面当午饭。这个点儿,面馆里挤满了人。混在这闹哄哄的人声、煮面的沸水声、兑饮料的碎冰声中,韩萧端着碗走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个空位,跟人拼了个桌。
“嗞……”兜里手机震了震,来了条短信。韩萧掏出看了眼,是苏红。语句简洁明要:看央一台。
韩萧便将手机立在桌上,打开应用调出央一台,插根耳线挂一边耳朵,边吃面边看。
等网络接上,直播画面一出现,他险些将面条喷出去。出现在巴掌大手机屏上的那中近景人物,不是柴启的夫人是谁?
难怪这两天怎么打电话都联系不上人。
而女向导面前搁了支话筒,显然正在接受记者采访。
她的神色冷漠,看不出悲喜。
声音通过挂左耳的耳机传来:“……请问作为绑定哨向的一方,柴先生去足浴店嫖|娼的事情,您是否已事先知情?”
记者问。
向导答道:“不知情。”
记者问:“但你们有精神链接,不是吗?”
向导道:“……其实精神链接并非你们想的那么全能,超过一定距离就无法完全感应了。”
记者:“那么这是柴先生第一次……出去找别人吗?”
向导:“……也许吧。”
她顿了顿,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看起来像快哭了一样,“我不知道。其实,我们已经很久无法精神共鸣了……我能感觉到的是,他的精神力在消失。也许不久后,他就失感了。”
记者:“……自然解绑?”
记者问了一个与韩萧相似的问题。
向导笑容敛了,没有说话。
说实话,柴夫人长得并不算丑,至少没那世界第一丑的妹子来的令人惨不忍睹,只不过额头宽了点,嘴唇厚了点,鼻子略塌,有点龅牙,曾有柴启的学生私底下传言:师母长得神似一个上世纪以扮丑博出位的某罗姓女网红。
加上这电视拉宽了人脸,配一张柴启先前放官网上,相貌堂堂、英姿勃发的半身照做对比,旁边传来了一个女生的声音:“哇,她老公好帅啊!”
另一个女生答道:“其实我觉得她老公能忍到现在才出轨,已经算真爱了。”
韩萧顺声抬眼,是坐他对面的俩年轻姑娘,穿着校服,像是在这边上学的高中生。
一个扎着马尾,一个齐肩短发,一个面前摆着碗雪菜肉丝面,另一个点了牛肉饭,一边用勺子舀着饭和配菜,一边抬头看挂墙上的电视机。扎马尾的稍活泼,齐肩发的更文静,两人见韩萧看过来,扎马尾的忙问:“不好意思,是不是我们声音太大了?”
韩萧笑道:“没有啊。”
他才发现这墙上电视也放的央一台,便摘了自己耳机,退出视频应用,省电省流量。
而到了这高清大屏的电视上,除了被拉的更宽更变形的五官,女向导那坑坑洼洼的痘肌,因疏于保养略显松弛的眼袋,稍靠后的发际线,也就一并被照了出来。
这世界上有长得好看的向导,也有长相一般的向导,有的上了年龄若是摘了袖章,再不注意穿着,被认作菜市场大妈也不无可能。当然,对哨向们而言,看的从来不是长相外在,共鸣度和相容性才是首要。
于是柴启的学生们在这之前,尽管对师母的长相印象深刻,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对的确很恩爱。
可若是当精神力不再,共鸣度退去,韩萧想道:他们是否就像中了迷情魔咒的人,堪堪从所谓的哨向吸引中清醒?
电视上的记者仍在问:“解绑后的哨兵,就无法再对向导忠诚了吗?”
“我不知道……”向导说,“也许是因为,他感官过载的时候需要我,以后不会再过载了,也就不再需要我了。”
“呵呵,这就是哨兵。”
冷笑着说出这句话的向导,却比掉了眼泪更令人心疼。
韩萧听桌对面那扎马尾的小姑娘同情道:“这个向导好惨啊……看来什么哨向之间‘只爱你的灵魂’之类的话也不能全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