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隼,你终于愿意搭理妈妈了?”
“……”清楚观赏变脸过程的祁隼习以为常,神色未变,只是不答反问一句,“您要在这里就说清楚,还是我们给彼此都保留最后一点脸面,找个地方私下谈?”
“什么……?”惠淑玲蹙起眉。
大抵是没想到自己儿子会油盐不进到这个程度,分明她的眼泪以前挺好使的,不过如今她也没心情在意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细节。
自认自己占理,要是自己儿子这回再不顺从些,指不定她还能再利用一波舆论。思及此,她转了转眼珠子,于是决定不动了,腰背挺得更直,理直气壮似地,“私下的话,你可能就给我跑了,我们现在就当面说清楚,你对我跟你爸爸到底有什么不满?”
不满?
祁隼也说不出算不算。
他脑子飞快转动,稍微排列一下逻辑思路,打算把这场对话……不,对峙的节奏全面掌握在手,好速战速决,他不擅长口舌之争,时间长了,对他不利。他先答非所问了一句:“大一那年,我是不是有向您和爸拜年,你们为什么不回我?”
“……”惠淑玲未料他会提起这笔早就忘在脑后懒得翻回来的旧帐,猝不及防地一噎,他们夫妻俩当然不回,拜年又不是道歉,他们先回应了,岂不是表示先低头了。
父母怎么可以向孩子低头,他们还要不要面子啊!
祁隼从一开始就不需要她的回答,继续说下去,“记录我都留着,在那之前,您和我究竟是怎么说的,微信上一览无余。”不是只有惠淑玲懂得使用舆论,他也会,不过是平常不齿罢了。
惠淑玲自然清楚当年自个儿放过什么狠话,嗓子眼好似被掐住了,哑口无言,气得面色胀红。
“快三年了,这些年来,我常常等着你们找我,我愿意坐下来好好跟你们谈,找到我们之间的平衡。”祁隼顿了顿,轻垂眼睑,“现在你们是找来了,可你们的态度却不像愿意尊重我。”
惠淑玲痛恨这种失控的感觉,不该如此的,她怎么可以拿捏不住自己的亲儿子。呼吸愈发地沉重,片刻后,她也无心装了,直接沉下脸,冷冷道:“我跟你爸爸生你养你这么多年,骂你几句还委屈上了?我们说得难道有错吗?啊?本来就是事实!好好的物理不学,跑来学什么金融,金融能给我们一家三口带来什么,钱吗?我跟你爸爸缺的是钱吗?我们家缺的是钱吗?我们家缺的是世人敬仰的目光!”
“您可曾想过我也许讨厌物理?”
“讨厌能当饭吃?那是你的天赋,你懂什么叫天赋吗?就是你生来必须吃这顿饭!老天爷乐意赏饭给你吃,你不吃就是违背天理!”
虽说早已料想到对方绝对不会轻易退让一步,但祁隼仍不免听得烦躁不已,这也是他一直避而不见的根本原因,见了又如何?
结局永远是双双闹翻。
本来就不想下来,如今他更不想继续纠缠下去,轻轻颔首,整个人后退一步,声音放轻许多,无所谓地说道:“那就违背吧。”
“你说什么!?”惠淑玲难以置信地瞪眼。
祁隼微微勾起嘴角,笑意意味不明,至少是惠淑玲瞧不明白的,他淡声道:“我不会回去,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过得好?你靠什么过得好!?”
惠淑玲被自己儿子软硬不吃的姿态给惹急眼了,噌地站起来,气急败坏地抬起右手……想起些什么,又不得不憋屈地放下,她嗓音尖锐了几分,“你没有我们,你怎么可能过上优渥的生活!我才不信你可以!除非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过得的确有点拮据,但至少我很快乐。”
谢云说过,他想要他快乐。
那时,祁隼也想过,他应该是快乐的,他在市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也许脚步比前世慢了很多很多,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已然在国外数一数二的学校读研究所了,收获无数师长、杰出人士的表扬,但是熬油费火的人生一辈子就够折磨了,这辈子……他终于能欣赏路途景色。
常言道,人生不过几十载,沿路总有一些景色值得反复回忆。
他前世错失了不知道多少单纯美好,死前的脑海里按理会闪过一堆走马灯,眼花撩乱,让人依依不舍,可他当下却是一片漆黑,犹如遭绑架时被人给蒙住了眼。上天让他重来,理当不是让他老调重弹,再一次虚度光阴,而是要他好好活着。
引用改编谢云的一句话,他的父母能不能了解他的想法,不重要。
他自己能了解,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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舆论可以被有心人利用,但同时也可以引起反噬,更别说人是以爱好自由的为大多数,正如惠淑玲自以为的那样,确实有吃过瓜的人在准备回寝时,经过他们身侧,特意分给他们母子俩几分注意力。撇开会不会引发肖像权问题不论,受发达网络日夜熏陶的当代年轻人多半是按捺不住争取第一手消息的心,不光能够先止止自己的心痒,还能诡异地得到一种属于第一名的满足感,更能博取眼球、赚取流量。
有人偷偷录下两人的对话,随后也不知晓是居何心发到论坛上。
不过这个楼主倒也没有故意用上能更吸引人却也容易招人误会的话术,他只是简简单单地陈述自己拍下视频的经过,剩下的信息全靠吃瓜群众自儿个从视频中抓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