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如青最开始是真的觉得不行,弓尤这种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凤如青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但八年时间,经历了那样的生死相依,饶是她是个无心无魂的邪祟,不会如弓尤一样惊天动地到肯为她舍命,可她也还是不否认现在看着弓尤,顺眼了。
看他傻兮兮地围着自己转圈的模样,好像悬云山后山上追着她要乳糕吃的傻仙鹤,呆头呆脑。
可他的赤诚与情真,都到如今了,没有理由拒绝不是吗?
凤如青不着痕迹地看着弓尤,弓尤挑刺挑得认真,再将鱼肉递给凤如青的时候,指尖突然被湿漉的舌尖卷了一下。凤如青是直接张开嘴来接。
弓尤愣了片刻,指尖上那一片都麻得失去了知觉了。他看着凤如青如常的神色,心里告诫自己,她不是故意的,这不是很正常么,就是嘴张大了才碰到,而且她吃东西不是一向恨不得把嘴裂到耳根么。
于是他把手收回,沉下心思继续挑刺。
凤如青看着他表情变化,几乎能猜到他心中所想,一阵无语,真是没有丝毫情趣可言。
她又抬起脚,在桌下碰了下他的腿。
弓尤低头朝着桌子下面看了眼,说道,“伸不开腿吧,桌子矮了。人鱼族弄衣袍还行,弄这人类用的桌椅还有房子什么的,就是粗制滥造。”
凤如青:……
行吧,还是吃鱼比较有味道,龙有什么好吃的,鳞片太硬了还崩牙。
于是凤如青老老实实地吃东西,弓尤见她专注起来,反倒是看她看得有些直。
凤如青感觉到他犹如实质,几乎能将人的头骨烧穿的眼神,心里嗤笑——怨不得说龙性本淫,弓尤却洁身自好,感情是他这样的没人能啃动吧。
凤如青想着这些年两个人一言不合打的那些架,每次弓尤下手虽然有忍让训练的成分在,却也不轻。
这也就是她这邪祟受得住,若是换个人,哪怕是为他这欺骗性十足的俊逸所倾倒,也会被他粗壮的手臂给打跑。
凤如青想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她嘴里还含着食物,笑得有些停不下来,弓尤动作顿住,愣愣地看着凤如青。
她这张脸,不笑的时候已然艳若桃李,笑起来简直如刹那山花开遍,随风而颤。
凤如青笑了一会停下,继续吃东西。她吃了很多,弓尤就挑了很多,后面凤如青没有再试图撩拨弓尤,反正撩拨了他也看不懂。
况且两个人虽然如今暂时安全,她也确实要赶快看一下这人鱼族,还有那个天裂的状况。
凤如青吃完之后,便换上了弓尤给她找的衣袍,冰凉贴身,倒是十分的舒服。
“这是人鱼族最擅长的东西,是他们褪下的鱼鳞与头发所编织,”弓尤说,“人鱼族的鳞片坚硬程度仅次于龙族,且比龙族柔软数倍,随身更佳。曾几何时,人鱼族是供应天界将士们战袍的唯一种族。”
凤如青站在阳光下看着,果真见到衣袍上有浮光流动,细密的层叠,但触手却很柔软,
“这东西等到咱们走的时候带两件。”她答应带给荆丰好玩的,不如带这个,让施子真帮着他炼制下,便是独一无二的法袍。
弓尤笑起来,他在凤如青昏迷的这快一年的时间,跑遍了整个人鱼族,了解了天外天的真实状况,甚至与熔岩兽交手了无数次,但始终没有找到出这里的办法。
他们进来了,却出不去了。
水天之境连着冥海大阵,根本无法打破。即便是短暂地撕裂了,从这荒芜之地里面出去了,甚至侥幸战胜了冥海中的那些邪物,出了冥海,也会死在一上岸的时候。
因为这荒芜之地的所有人,只要是身在这里的人,就全部都被诅咒。
诅咒的祭坛和水天之境的阵眼,一半在冥海边的岛屿上,一半在熔岩之下,必须两个地方一同打破,这困住人鱼族的诅咒,和这天裂被掩盖粉饰的真相,才会重现人间。
而人鱼族哪怕是战胜根本无穷无尽的熔岩兽,拼着浑身被灼烧成焦炭到了熔岩之下的祭台,却也根本无法踏出冥海。
因为只要被诅咒人出了冥海之阵,便会在试图上岸之时化为飞灰。
这几乎是个无解的死局,不过弓尤并没有急着和凤如青说这些,他们才刚刚拼死拼活地来到了冥海之底的荒芜之地,她才刚刚醒过来,不急。
况且弓尤真的非常喜欢听凤如青说话,她轻飘飘地,说将这鲛织战衣带出去的样子,好似这世间根本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挡住她。
跟着这样的她在一起,弓尤也觉得这一年多日益被天裂处的熔岩蒸腾而出的焦灼,都被她三言两语,奇异地抚平。
两个人从小屋子里面出来,走在这荒芜之地。凤如青看着漫山的青翠,感受头顶温热的阳光,觉得这“荒芜之地”的形容,似乎不太贴切。
“这里为什么叫荒芜之地?”凤如青问弓尤。
“你跟我来,”弓尤拉住凤如青的手腕,带她极速攀上一座高山。
站在山顶之上,热浪如火焰的尾巴,朝着凤如青扫来,山崖之下,一切生机被这高温灼烧成一种灰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