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贵妃这一下子,立马震慑众人。
四周静悄悄,一众妃嫔都不敢说话了。众妃子不约而同地退后三步,再不敢触丽贵妃林婉榕的霉头。只一人除外,那就是张选侍,她是李美人姨母的女儿,也就是她母亲的娘家人。
李美人进宫时,就带着她表妹一起来了。她爹爹是江州(今江西省九江市)的从七品州判,月俸7石;也就相当于现在的副处级,月薪2450元。李美人的爹在地方也只算个小官,更遑论到了遍地权贵的京都。
李美人的母亲去的早,在她两三岁上就没了。五岁那会儿,她爹爹给她娶了继母。家里本来就有好些个庶弟、庶妹,后头继母又给她爹生了一儿两女。她明面上占着原配嫡女的名头,其实在家里就是个小透明。
再大了些,李美人的模样在江州那个地方算出众。她继母就打起了她这个原配嫡女的主意,想把她送去伺候高官,做个继室也好,做个外室也行,只要能帮衬自己儿子一把,她都送了!怎么这,也比买个扬州瘦马便宜!
李美人在家一直是谨言慎行的。知道继母不待见她,家里孩子多,她爹也惫懒看顾孩子。李州判对这个比自己小十岁,又生了一儿两女的继室,也是有些感情的。故而,他对继室蹉跎庶出子女的事,也睁只眼闭只眼——没出什么大事就好,子女太多了,也是债啊。
李美人在跟亲爹谈过两次之后,彻底寒了心。她不想嫁给八十老叟,便一咬牙拿了自己这些年私下里存出来的体己,走了门道。还带着自己母亲娘家的表妹入宫选秀,以求一个安身之处。
李美人叫李宣,她表妹也就是张选侍,唤作张宁儿。当年,李宣的母亲还世时,就曾说过这姐儿俩,名字取的一张一弛,一动一静;又是娘家的亲姨表妹,真真是天生就搭配好的。
可不是搭配好的么?她娘跟姨母都不是长命的寿数。张家表妹家里情况跟她差不多,甚至还不如,她爹好歹是从七品的官身。张选侍的爹本也是个正六品通判,因卷入了贪污案子,本是要判全家流放的。好险卖了祖产,使了几万两银子,才换成了贬官,在地方衙门做个刀笔小吏。
张宁儿的爹贬官后,感觉前程渺茫,一蹶不振,开始酗酒。他喝醉了就开始打老婆孩子,张宁儿的娘也是富贵人家小姐出身,哪里吃得这份苦?为了孩子忍着没有和离,忍着忍着,终究是给蹉跎死了。
张家姨母去的时候,张选侍也才十一,底下还有个六岁的弟弟。她们表姐妹时常书信联系,互相安慰。可能是苦难引起共情,也可能是自小姐们间相处出来的情谊。她俩的感情真的特别好。
再后来,一年冬天,张宁儿的弟弟,也被一场风寒带走,寻她母亲和姨母去了。
天寒地冻的,丧事办的极其简陋。李宣给表弟送完丧仪后,看看一直在旁边喝闷酒,也不搭理人的姨父,拉着张选侍躲到一旁。她与表妹说了继母与亲爹的打算,也说了自己对未来的筹划。
李美人说完入宫的事情,便拿出贴身的荷包,将里面自己所剩的一些体记,全给了表妹,“一入宫门深似海,姐姐若是进去了,就打算一辈子不出来了。其他人我都不挂念,心里只放不下你……”
李宣说着,思及表妹以后的处境,不禁心有戚戚。她拿出帕子,拭了拭眼泪,“这一进宫,你我姐妹二人此生就再不得相见…
姐姐这里还剩下些银钱,不多。若你省吃俭用的,也能过好些年…你贴身放好,别让姨父瞧了去。
我走了,妹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珍重。”
张宁儿猛然间得知表姐要走,顿觉生无可恋。姐姐自小对她多有照顾,姐妹二人互相扶持,她早已视姐姐为母亲一般的人物。如今,亲人一个二个都去了,她怎能舍得?
张宁儿抱着李美人的大腿痛哭,“姐姐你莫丢下宁儿一个人走,你到哪里,宁儿都要跟你去。不然,你让宁儿一个人在外头,可怎么活?
呜呜呜,我一个人茕茕孑立,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若,跟着弟弟和母亲去了,我们三人寻了姨母,在地下也算一家团聚。呜呜呜”。
嗟乎,进一个也是进,进两个也是进。李美人也确实舍不得妹妹。她把留给张选侍的体己拿回来,再让她再添补一些,全都投了门道。
好在,最终结果是好的,两姐妹顺利进了初选,入了圣人的眼睛。进宫后,李宣与张宁儿两姐妹相依为命,在宫里抱团取暖。感情竟比那些亲姐妹进宫的,还要好许多。
须知,明光帝不热衷女色,但也不是刻薄之人。这宫里头有吃有住有亲人,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