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缓缓转过身来,灰暗的光,落入他的眼底,他静默不语,半响之后才朝着赵尚开口。“赵太医,朕要听你说。”
穆槿宁却毫不理会,在众人诧异目光中从容起身,垂眸低语:“崇宁的嗅觉,天生就比常人敏锐,我早已嗅到这其中的不妥。更何况如今并非有人下毒,太医用寻常的法子,也是很难找到蛛丝马迹的。”
再大的罪名,若没有证据,便足以纵容对方逍遥法外。
或许她该感谢秦昊尧,是他让她认识这一个道理。
她这是将怒火,引到自己身上去,虽然为赵尚解了围,却也更明白事关重大。
“好,朕就给你个机会,你若说的不好,难以服众,你自当知晓后果!”皇上儒雅面容,一拍床沿,眼底再无任何情绪。
“郡主——”
赵尚猝然低呼一声,满目惊痛,这宫里喝的吃的,用的闻的,都可以藏着毒『药』。穆槿宁这么做,无疑是太过武断,更是……不计后果。
只见穆槿宁走到饭桌前,取了一双银箸,就着一侧未曾动口的白饭,夹了几粒,自然而然送到粉唇边,双唇轻启,细细咀嚼。
“是红果。”
海嬷嬷变了脸色,厉声辩驳:“老奴跟了娘娘这么多年,自然是知晓红果这些『性』热之物,娘娘是碰不得的。”更何况,红果颜色鲜明,哪怕是切成碎片丁子,在白米中也自然会染上几分颜色。
“应该是剥了果皮,用红果果仁熬煮的汁水,与白米一道煮好。红果过分浓郁香气,许是为了冲淡,这白米中还加了糯米的,不仔细闻,是闻不出来的。”穆槿宁说的平静,暗中却能察觉天子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似是冷漠,又似是灼热。
“在这后宫里,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居心叵测?”天子低喝一声,却将眸光,转向跪了一地的宫女。
穆槿宁双手交握,站在一旁,嗓音清漠:“自然是有居心叵测之人。”
“皇上,若是查下去,必当牵涉众人。”海嬷嬷深深跪着,老于世故的脸上,闪过一道复杂颜『色』。
皇上满脸不悦,冷哼一声,天子尊严令众人不敢抬头,个个屏息凝神。“你这个老奴才阴阳怪气说什么废话?不管是谁敢动皇后的念头,都该重罚,以肃宫规——”
穆槿宁闻到此处,不动声色,默默望了身侧的赵尚一眼,很快又将视线收回,面色自若。
皇上朝着周公公开口,一脸肃然冷酷:“你吩咐下去,厨房里所有人都逃不了,给朕好好盘查!”
等待的时候,景福宫内,一片死寂。
“回圣上,清风苑的宫女东如和彩之斋的宫女福番去过厨房。”周公公急急忙忙赶来,在皇上耳边低语。“已经去各个宫里带来了。”
不过,来的不只是这两个宫女,她们身后的主子,一并来了。
走在前头的熙贵妃,身着繁琐厚重紫红『色』宫装,面『色』匆匆,紧跟其后的,正是另一名嫔妃,穆槿宁乍眼一看,觉得有些眼熟。她仔细回想,正是她怀着身子那回,在宫里偶遇对自己品头论足暗自谈论的其中一个,周嫔。
“皇上要问臣妾的人,臣妾自然要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熙贵妃笑语,唯独那笑意早已退去往日的妩媚柔和。
“你先说,今日去厨房所为何事?”皇上指着跪在前面的东如,语气毫无起伏。
“圣上,奴婢去给主子端了碗红豆糖汤。”
“你说。”皇上话锋一转,面『色』阴沉沉的,指向另一个。
“近日来主子毫无胃口,所以今早就炖了鸡汤,到了晌午才去取的。”周嫔的宫女低着头,轻声说着。
“为了六宫之事,皇后娘娘的身子不适,臣妾听了格外痛心,可东如自打进宫就跟着臣妾,断断不是这样不识抬举的人。”熙贵妃蹙着眉头,笑着说道,眸光一沉,继而默然不语。
“可只有这两个宫女今日中午前去过,若不是清风苑的宫女所为,那便是彩之斋的没错了。”穆槿宁挽唇一笑,渐渐走近她们两步,陡然察觉到一道锐利目光,刮过她的面庞。
“崇宁郡主,我身边的人,手脚都很干净!”周嫔话音未落,已然听到皇上生生打断,沉声道。
“既然不愿在朕面前承认,那就交给朱成,问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