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不相信。她也是无辜的。
但这一回,若是他不再出手,他或许这辈子都会跟她彻底分离。
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不再是京城与塞外,或许——会是阴阳相隔。
他不想再放手,不想再让她走掉,正因他们已经错过了一个三年,他们之间还能有多少个三年?!
他不会送她一程。
他决定拉她一把。
他不能,也不想,再继续无视她给自己带来的影响,她在自己心中独特的位置,更不会继续无视自己的心。
他要她留在他的身边,无论她的过去多么不堪,他都不要再因自己的冷漠专断,把她推下万丈深渊。
……
痛。
密密麻麻的疼,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她的身上爬来爬去,她仿佛一度被海浪卷到了浅滩之上,如今一阵阵烈日,烘烤着她的肌肤。
她的体肤,宛若龟裂土地,一片片,都要碎裂开来。
她在迷幻之境中,缓缓地摊开了身体,她就像是一尾鱼,离开了沉沉浮浮的海洋,就要在浅滩上断了命,咽了气。
她一直在等……人们说,若到了弥留之际,只要想念,就能见到已死之人。
可惜她迟迟不曾等到她们,娘亲,紫烟,没有一个人来见她,更没有一个人来接她上黄泉路。
她要的,只是一个解脱,她没有侥幸,要继续存活。
她的身体,仿佛又被大力翻来翻去,猝然她像是从高空被狠狠摔下,她蜷缩着身子,顾着自己背脊之上的巨大旧伤,仿佛伤口被用力撕裂开来,鲜血汩汩而出。
她突地睁开了双目,惊觉自己满身是汗,额头的青丝都因为汗水而紧紧贴着,双目之中斑驳摇曳的光影,让她只觉得刺眼,不敢彻底睁大眼眸。
喉咙的干渴,让她无法吞咽下一口细微的唾沫,她蹙着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一点一滴,细细微微。
远处,似乎有谁的声音,清亮动听,却又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傲慢。
“人还没醒呢?她倒是睡得香——”
冷哼之中,不屑的味道很重,只是穆槿宁细细想着,她这辈子似乎不曾听过这个声音,若是听过她该有印象,只是如今格外陌生。
这个声音,话锋一转,笑声敛去,指责的意味让人噤若寒蝉。“本来就该她到本宫这里请安,如今却颠倒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旁边,似乎还有人开了口。“娘娘,殿下听到消息就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闻言,短暂沉默过后,女人的声音又夹杂了一道浅浅的叹息:“好好的,还坏了他狩猎的兴致,希望殿下路上骑马别骑得太快,回来看看大圣王朝的女人,也不过如此。”
“人人都说,这位槿妃可是了不得人物……”
听了这一句话,女人的嗓音再度扬起莫名笑容,她并不相信,满是狐疑讽刺。“前几年,从大圣王朝回来的人,都说熙贵妃是大圣王朝最美丽娇艳的女人,如今又冒出来一个槿妃,依本宫看,不过有些虚名罢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名不副实的多得是。”
槿妃?!那是她曾经的身份。
被这一个字眼刺醒,穆槿宁蓦地惊醒,她咬牙撑起身子,只是双手毫无力气,再度趴在柔软锦被之上,她从未察觉自己如此虚弱,就像是在塞外的时候,无力的让自己都厌恶。
她沉下气来,只能环顾四周,这里是一处偌大的屋子,梁上雕刻着精美的彩色花鸟,巨大的圆床,四处吊着深紫色华贵的帐幔,她的眼前也仿佛蒙着一层紫色光影,不远处的各个角落,都有烛光点着,将这个屋子照亮宛若白昼。当然,她并不清楚,屋外是否是白天,还是黑夜。
但她很快明白,她并不曾死去,她,居然还活着。
只是她如今身处的地方,她还无法找到清晰的头绪,但想来这个声音的主人,很快就会让她了解,整件事的来由。
她垂眸,费力望着自己摊开的双手手心,一道道细小的血痕,出现在自己的眼下。仿佛提醒着她,这一路上来,她做了多么痛苦多么漫长的一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