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哥呢?”
她在这里过得是一成不变的日子,几乎用不着三言两语就能个大概,她笑着看他,更好奇的是他这一年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他不曾回答,仿佛彼此之间的默契不必他多言,跟她相视一笑,他的生活平静,经历揪心之痛之后如今早已大彻大悟,平淡也好过风雨交加,唯独在商场奔波一年,唯独这个时候,他才是真正开怀的。
等待整整一年,只为了等这一天。
“还是老样子。”他眉眼之处都是笑意,一句带过,的确如此,他回想过去的一年,经商的定理一旦摸清,也并无改变,绝不会觉得有任何值得夸耀的地方。
她的心头掠过些许暖意,双足跨过溪,站在对岸的圆石上,因为灿烂笑靥,粉唇微微扬起,清亮的眼眸也宛若弯月般迷人。
在这个地方她当然并不觉得孤独,同伴们对她都极好,虽然她或许是她们之中最平淡无奇的一个,但她们从未取笑她,看她的眼神里也从未有过轻蔑和鄙夷。
但,每年他来的时候,她总觉得多了一个至亲的人。
“心些,裙子别湿了。”他朝着她伸出手去,阳光宛若就在他的手心,闪闪发光,她凝眸看他,突地渐渐失了神。
他的眼底,尽是温柔和宽仁,即便常年生活在终年炎热的地方,这种发自内心的温暖关怀,也让她的心头发甜。
“云歌——”
身后缓步走来五六位年轻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大好年华,她们身穿跟她一模一样的红衣白裙,发式装扮也看不出任何差别,就连端正的走路姿态,也是如出一辙,仿佛自就是这般训练有素。
她们唯独模样和声音不一样,其他的,完全一样。
领头的女子朝着站在溪边圆石上的女子唤了一声,原本正望着男子的她,听到清亮嗓音,蓦地回过头去,笑靥不改。
她,便是她们口中的云歌。
“你大哥又来看你了?”女子瞥了一眼站在溪对面的男人,脸上虽然没有笑容,却也不显得冷漠,她们素来对外族人心怀警惕,不过因为这个男人每一年这个时候都会来凤栖山下,她们见了几回,也就习以为常了。
云歌轻点螓首,神色温柔,成为她们之中的一人,哪怕是能力最为微的,她也觉得幸运。
左边的一名女子,面若银盘,宛若少女一般稚嫩的长相,她眨着圆圆亮亮的眼,轻声问道:“张大哥,上回捎来的丝帕和胭脂还有吗?”
“红姨教导过,做人不能贪心。”领头的女子瞪了她一眼,宛若看不过去,话的语气老成而严厉,宛若第二个红姨。
男人望向眼前装束整齐的几位年轻女子,依旧亲切平和:“方才急着来看云歌了,忘了跟你们一声,我给各位姑娘带了些玩意。”
几位女子暗暗交换着眼神,生怕领头的女子再度训斥,不敢再度开口,唯独眉眼之内都是甜美的笑意。
“就在马背的囊袋内,待会儿我让云歌带给你们。平日里,云歌若是做错了事,还请各位姑娘多多提醒。”男人的目光,从她们的身上移开,最终落在站在自己对面的云歌身上,一如既往的暖意,从他的浑厚的嗓音之中传来。
“我的阿哥要是对我这么好,我就不知道有多高兴了,就连阿爹也我跟阿哥就是前辈子的冤家——”不禁有人连连摇头,低声叹气,看的羡慕极了,感慨自己家里没有这样呵护妹妹的兄长。
“那你去问问人家张大哥,是不是还要一个阿妹呢?”一旁传来打趣的声响,唯独在私底下,她们也像是同龄的姐妹朋友一般相处,不若在天恩楼的端庄冷淡。
“有一个就够了。”他扯唇一笑,这句话落在她们的耳畔,又惹来一番唏嘘,他不是多话的人,唯独每一句话,似乎都暗藏着对云歌的宠溺之情。
送走了这些姐妹,云歌缓缓俯下身子,素白柔荑伸入清澈溪水之中,任由微凉的溪水穿过她的指缝,她低着脸,他无法看到她此刻的神情。
“张大哥,你我是不是没有她们的天赋?明明看起来我们什么都是一样的,但我总是比不上她们。”
她的长睫颤动,唇畔的笑容渐渐流逝,低声喟叹,再开朗的人,也有自己的心事。她淡淡睇着溪水底下的各色的碎石子,她突地沉默下来,水面上模糊的人影,不禁让她微微出了神。
她的倾诉,让他觉得有些不忍,却没有任何不舍。他俯下身来,还不曾开口,已然见到她眼神一暗,蓦地用力拂过水面,她的倒影变得扭曲破碎,看不清原貌,她陡然直起身来,望向眼前的男人。
那一瞬,他触及她的眼神,几乎看到了她的心,她即便不,他也懂得。
他的心,变得更复杂。
“天道酬勤,这世上任何事,不是有天赋就能成功的。”他望着两人之间的这一道细溪流,彼此相隔不过一臂长的距离,却仿佛在他们中画上了界限。
她,还是站在他的彼岸。
她突然沉默不言,看着他朝着自己伸出手掌来,她最终才介怀,将柔荑覆上他的手心,轻盈纤弱的身影轻轻一跃,宛若飞燕,便从溪那边到他的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