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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昊尧听她这么,也不禁扬唇莞尔,昨夜看着地上染血的烛台,更是满心痛惜懊悔,他对自己也不无怨怼,这些年来……他对崇宁生过许多回误会,她的情意,她的气节,她的尊严……其实,都是他自找的烦恼,他比任何一回,还更要释怀。
很多话,不少事,她不,他就不问,但这辈子——他都会放在心里。他知道她的苦,但此刻却也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她尽快将过往淡忘,往后的日子还很长。
“皇上陪我去一旁走走吧,如今全身疲乏,周身酸痛。”她回握着秦昊尧的手掌,如画眉目之中,愈多似水柔情,轻声邀请。
她如此盛情,他又如何舍得婉拒?!他下颚一点,自然答应了穆槿宁,两人携手前进,官道上的人并不多,也并无喧嚣,两人绕过官道旁的一棵棵大树,这一路上,他频频转过俊脸看她,她直视前方,唇畔含笑,并不像是强颜欢笑,苦中作乐。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若有所思,在苏府发生的事,哪怕不曾让苏振占得她的便宜,他也知晓她也并非只是受了惊吓这么简单。她明明是失魂落魄,愁肠百结,柔肠尽碎。
只是此刻,他在穆槿宁的脸上,见不着半分孤寂落寞,伤心欲绝,仿佛她那糟糕的记性,又将才发生之事,全部忘却。
“皇上怕是又因为我,一夜不能睡——”穆槿宁缓缓俯下身子,坐在官道路旁,抬眸望着身旁的伟岸男人,满是愧疚之情。
秦昊尧也随之走上前两步,坐在穆槿宁的身侧,一夜不眠并非会让他憔悴伤神,真正让他憔悴伤神的,是她,是看着她的自己。
将柔荑拉至他的胸前,他跟她一道并肩坐着,他跟她四目相接,眼神交汇,唯独看到她的眼底深处,那淡淡的惆怅,亦无法掩饰。
“朕已经为你教训了苏家,别再为那件事耿耿于怀了。”他的语气决绝笃定,的霸道**,一如往昔。
他会让那位胆大包天的好色公子哥,这一辈子都无法再起色心,活着,也只是活着而已了。而苏家,也绝不敢再生是非,毕竟他们有错在先,更该安安分分,不再提及此事。
她的眼底一黯,眸光渐失,她只是有半响的怔然,幽然叹息。“提它做什么?”
秦昊尧静默不语,唯有揽过她的肩头,她神色平静地倚靠在他的肩膀上,望向远处的山峦,眼底愈发幽深,轻声浅叹。
“又让皇上为我费心伤神……”
她原本不愿因她而让君臣心生嫌隙,君臣之礼原本就是千百年来的规矩,得力的臣子能载舟,亦能覆舟,她不想引人非议。
“朕原本想让你来江南看看美景风情,想见你欢喜模样,到头来却让你比出京的时候更加憔悴消瘦,这不是朕的初衷。”
她沉默了许久,才听到秦昊尧这么着,听的她心中沉痛,他对自己的宠爱怜惜,也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吃过饭后,我们继续启程,走得快些也用不着五日,就能回京。”前方青山绿湖,天水相接,只是如今秦昊尧瞥视一眼,也全然不会再觉得景色怡人。
穆槿宁垂着螓首,此事若不能化解,这辈子都是心中的疙瘩,她自有心思,此话一出,自然让秦昊尧另眼相看。“若皇上当真问我的打算,我不想仓促回京。”
她险些为此而生一场大病,更是失魂落魄一整日,怎么看都并非无恙,秦昊尧这么揣摩着,面色愈发沉郁。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将江南的繁花似锦都看个一遍再回京——”穆槿宁眼底的笑意更深,全然没有矫揉造作的意味,这一番话,发自真心:“也不会留下遗憾。”
“你的身子——你若想再来,明年开春再来便是,不必强撑。”秦昊尧深深望向那双满是笑容的美眸,却还是拒绝,她向来懂事体贴,善解人意,自然是不想众人败兴而归,才出此言。“原本这回下江南,也多半是为了你,只是如今你心思深重,身体无力,朕没有闲情逸致在江南逗留。”
穆槿宁的心中不无触动,或许很多事彼此心照不宣,但命运最终还是将他们两人牵系在一起,百转千回,五味陈杂,原本的苦涩,却渐渐回了甘甜。
此生,她像是品味了一片苦瓜,总是觉得苦不堪言却还要强颜欢笑,到后来,苦涩,也渐渐变成了清新的甜味。
对于命运,她曾经咬牙切齿地痛恨厌恶,对于命运,她曾经无力至极地苦涩承受,对于命运,她如今却是再无杂念,唯有感恩戴德。
至少,她并未曾彻彻底底失去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