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茜莹,不愿让任何人看到她此刻的惨状,既然此事说破,也无人能够插手,冷声喝道:“滚出去!”
茜莹当下就怔住了,祺贵人素来脾气不好,自己却也从未见过祺贵人勃然大怒的模样,像是已经被激怒的野兽,伸出了自己尖锐的爪牙,谁再逼近谁再止步,那尖锐的爪牙就会祸及旁人。她哪里还敢停留,面色掠过一阵难堪,掉转过身就跑出了偏殿,自从走入偏殿之后,就宛若是走入了一个冰窟窿,她站在外堂已然察觉到内室的冷意,根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厉害的事。
穆槿宁的唇畔扬起浅淡的笑意,淡淡睇着眼前发生的景象,神色愈发自如。祺贵人原本就不是众人眼底看到的那么简单纯真,但哪怕是惩罚祺贵人,她也不会顾着泄私愤,而是要祺贵人心服口服。
她会亲手,将祺贵人脸上的伪善面具,一片一片撕下来,她独自知晓祺贵人的狠毒也无法给祺贵人定罪,唯独证据确凿,众人都看出祺贵人的真面目,此事才能尘埃落定。
穆槿宁眼波一闪,直直望入祺贵人眼底的愤恨,若是平日里,祺贵人是个善于将自己的心藏匿在深处的妃嫔,当着人面,喜怒向来不会流于言表,如今满目怒火,自然是动了真气,也顾不得再伪装下去了。
“你也觉得平白无故受这一巴掌冤枉吧,毕竟那一夜,动手的人可不是你。当然了,你从来都是下人服侍的主子,做任何事都不必自己亲力亲为。这等可疑的事,更不会亲自出马,脏了自己的手,但整件事,你绝不会不知情。”穆槿宁冷言冷语,她打上祺贵人的这一个巴掌,自然也是由来已久,祺贵人至今缄默不语,她话锋一转,说话更重。“出手的虽然是鸳鸯,但她一个宫女,若没有你的指使,她如何敢莽撞出手?你定是吩咐过她吧,该掌掴我几下跟你禀明之后,你才能舒心愉悦?”
祺贵人原本并非沉默寡言的性情,她冷着脸,不自觉地紧咬牙关,只是如今她不愿轻易开口,虽不想忍耐这一巴掌,但她更想看看穆槿宁到底手中有何等的能力,至今不愿承认自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这次,是我掌掴你,因为你贪念太重,恶从心生。”穆槿宁冷然丢下一句,她毫不在意跟祺贵人结下梁子,毕竟此事即将要解决,她不如将事情都说破,不像是祺贵人,都是在暗地里动手脚。
“鸳鸯对你动了手,你就不想想是她自己的念头,为了逃避罪名,才嫁祸于我?鸳鸯虽然是我的婢女,但从来都不与人亲近,性情有些古怪也是真的,难道下人做的所有错事,都是主人吩咐的不成?这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祺贵人扯唇一笑,笑容透露出些许漫不经心和慵懒,她忍耐被掌掴的所有屈辱,眼底的怒火归于平静,仿佛已然被熄灭。
“当然不一定,反正鸳鸯也已经在门外了,不如我看看你们两人如何对质?”
穆槿宁清楚祺贵人依旧嘴硬的原因,是因为她不能过早投降过早认罪,一旦她认罪,就再无翻案的可能。她不气不恼,神色转柔,粉唇轻启,此言一出,候在外堂的紫鹃便将门打开。
开门的声响,落在祺贵人的耳畔,她的心中拂过一阵不安忐忑,却又伪装无事发生,正襟危坐在红木椅子内。''
想过如今看到的鸳鸯哪怕还有半条性命,定也是不人不鬼的凄惨模样,那缓慢沉重至极的脚步,听来就令人心酸,从外堂到内室这么一段路而已,那个人却走了许久,祺贵人甚至有一刻间不太耐烦起来。
来人仿佛是只剩下一具驱壳的行尸走肉,神色落寞地跪下,身子僵硬,下跪的时刻骨节的的声响清脆。
祺贵人冷眼扫过,见鸳鸯头发凌乱,面部肿胀,眼周微微发黑,却只是这般跪着,除此之外,看不到她身上有任何的血迹伤痕,祺贵人的心中生出狐疑,鸳鸯只是像是一整日整夜不曾闭上眼休息过的憔悴疲倦而已,根本不像是受过严刑拷打的惨不忍睹。
“鸳鸯,你昨晚说过的话,还要在自己主子面前说一次,否则,这件事就对不拢了。”
穆槿宁望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宫女,扶着圆桌安然坐下,一脸祥和,低声细语。
“对我动手的人,是你吗?”
鸳鸯没有开口,只是沉默了许久之后,最终点了点头,依旧木讷寡言。
穆槿宁眸光一沉,话锋愈发凌厉,目光全部锁住跪下的鸳鸯身上,嗓音清冷,并无任何温柔。“我跟你并无冤仇,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昨夜你说是祺贵人,可祺贵人说这全都是你自己的意思,跟她无关。”
鸳鸯闻到此处,缓慢至极地抬起头看来,身子一震,仿佛是在发抖,却又不只是害怕的颤抖而已,她缓缓地偏过头去,望向依旧安稳坐在椅子内的祺贵人,她虽然穿的比往日素雅,神色却一如往昔,没有任何的异样。
她紧紧盯着自己的主人,睁大双目,满眼之内尽是血丝,一脸倦容,她看着祺贵人的神情,有几分愤怒,有几分陌生,更有几分惧怕和寂寞。
祺贵人的目光扫过鸳鸯一眼,鸳鸯看自己的眼神,是格外陌生的,她见到的仿佛不像是贴身服侍自己的鸳鸯,是完完全全的一个陌生人,这般的眼神,是祺贵人无法容忍的诡谲,害的她周身不寒而栗。
鸳鸯抬了抬眉头,那是祺贵人常常在鸳鸯脸上见到的神情,每回被自己数落谩骂的时候,鸳鸯就会抬起眉头,满目慌张,一脸仓皇。
但鸳鸯却不曾摇头,她用尽全力地点头,干涩的唇边最终吐出两个字,虽然声音很轻,却还是不难让殿内的人听清楚。“是她。”
祺贵人在鸳鸯的口里,只是一个字,她,不亲近,很陌生,没有半分低眉顺眼的恭迎和尊敬。
实在听不下去,祺贵人猝然起身,一把重重地推倒,满心愤恨,怒骂道:“你看看清楚,我可不是你想栽赃就能栽赃的人,若是在我身上打这等主意,你可不会如愿以偿。”
“奴婢一直很想问问……自己服侍的主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鸳鸯蓬头垢面,唯独那双眸之中,满是复杂的幽暗。她说完此句,像是低声呢喃一般,当真是疑惑不解,神情愈发恍惚,眼底的幽暗渐渐退去,迷离空洞:“你哪怕要奴婢为你做事,也从不讲清楚,你说因为她而心中不顺,每回见了都要动气。你让奴婢去教训一番,让她不再如此嚣张,奴婢就答应了,就像是以前一样,你说的任何话,奴婢都言听计从。”
祺贵人冷眼望向旁观的穆槿宁,心中愈发难过,鸳鸯胡言乱语,明眼人一看鸳鸯就有问题,仿佛疯癫一样。
但无人劝服鸳鸯,不让她说下去,鸳鸯突地轻笑出声,眼底再无任何俱意,她平日里从未一次说过这么多话,仿佛把几年来的话都说了出来,到最后,更听得出来满是哭腔,宛若孩子般无助无奈,嚎嚎大哭。
“能为你做越来越多的事,奴婢心里是高兴的,奴婢觉得你越来越相信奴婢了,奴婢就能跟着你一辈子。这宫里也没有任何亲近的人,反正我们当下人的,也只是守着主子而活……这回才知道,其实你从不信奴婢,否则,奴婢再怎么愚蠢,也不会犯下这样的错,你怎么不跟奴婢说她肚子里有了皇上的孩子?你让我推她摔一跤,不是要她难过而是要她的孩子去死?你怎么不跟我说,就因为我是个宫女,为你出气我死不足惜?!”
穆槿宁的眉头轻蹙,看着仿佛有些疯癫的鸳鸯,听了这么多,也觉得鸳鸯可怜又可恨。可见鸳鸯在宫里再无倚靠亲近的人,连自己的主子都毫不心软地抛弃掉自己,她自然会崩溃,只因能支撑着她活下去的理由,已经全部消失。鸳鸯的脾气再好,又如何容忍自己一直被戏耍,甚至不知真相就彻底被牺牲?!祺贵人无声冷笑,心中的震荡波澜再重,她不知为何,鸳鸯的那些话落在她的心头,居然有这么大的分量,只是她依旧咬紧牙关,冷笑声扬起在自己的耳畔,也觉得寒冷而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