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覆盖住他们的身子,再无任何间隙,他们的心口相互贴合着,也不曾有任何的距离。
躺在他的胸怀之中,身体上的火热还不曾彻底退却,但凡秦昊尧触碰过的地方,仿佛都像是桃花绽放的颜色,娇嫩粉红,她知晓秦昊尧极为克制,虽然很多日子都在她的宫中过夜,却很少碰她的身子。穆瑾宁的眼眸一黯,柔荑的指腹暗暗摩挲过他胸前的那个伤口,如今已经生了新鲜的皮肉,虽然还有些凹凸不平,但已然没有大碍。
让人欣慰的是,自从上回生病之后,秦昊尧的身子已然全部痊愈了。
但至今想起秦昊尧曾经在战场上生生受了这一枪,穆瑾宁还是觉得惊心动魄,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朕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都听不清楚,唯独眼底还有你的模样,或许正是因为放不下你,朕才能活过来。”
秦昊尧清楚身上的几个伤痕而言,火枪造成的这个伤口最可怖最丑陋,它光明正大地显露在心口处,或许要过好几年的时间,才能变淡,或许永远也不可能毫无痕迹。他身为男人,自然不在意身上的一两个伤疤。他陷入不远的回忆,人人常说,一道白光会引着人去黄泉路,他分明记得自己仿佛也曾经置身于那片无边无际的光耀之中。但幸运的是,他的魂魄不曾被那片亮光所冲淡,在他昏迷的那几天里,或许找不到任何缘由,火枪的威力无穷,又是伤在这么危险的部位,他唯一能找到的理由,就是她了。
听到这一番话,穆瑾宁紧紧抓住他的右臂,将螓首依靠在他的臂弯处,安静地躺着些许时候,跟曾经有过的很多回一样,她贴在他的胸口上聆听他的心跳声,他的心跳有力而稳定,预示着他的身体也很强壮可靠。男人三十而立正是最好的年纪,他又有武艺傍身,定能活的很长久……
“皇上如此勤政爱民,吉人自有天相,无论在何时都能逢凶化吉的,我相信苍天有眼,绝不会黑白不分的。”
穆瑾宁侧过小脸看他,眸光清浅温和,唇畔有一道笑花绽放,说完此话,长睫垂下。她有些疲倦,她从来都不觉得,他是一个善良的男人。但却又很难厌恶这样的秦昊尧,这一个并不善良也并不温和的男人,当真到了紧要关头,她甚至很希望守护他,守护强大冷漠的外表之下的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一见倾心的感情,并不能持久,因为一个人很难笃定在漫长的一生中只喜欢一个人的模样。一个人最美丽的一面不难让人拒绝,但一个人最丑陋最悲凉的一面也很难让人接纳,何时可以容忍和接受对方的所有,这份感情才越是稳固坚定。
“若是皇上有个好歹,我也不会独活——”他们纠缠了十多年,不能同生却能共死,陪伴秦昊尧一道去另一个世界的话,她也不会觉得遗憾和不舍。她默默合上眼眸,这般说道,并非只是取悦天子而已,当真是发自内心,出自肺腑。
“朕要是何时把你一个人孤独地留在世上,就不值得你为朕轻生。”秦昊尧说的话,在穆瑾宁听来却格外厚重,她不禁怔住了,当真觉得意料之外。
在秦昊尧这个男人的心目中,他很在乎责任,虽然温情很少,正如他的肩膀上扛着江山,他不会贪图享乐而罔顾子民死活一样,对于自己的女人,一旦认定,他就将她视为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会负责到底。
“朕不是很早之前就答应过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将你丢下了?”秦昊尧将薄唇吻上她光洁的肩膀,敛眉,低声说道。
是啊,或许是很早之前说过的话,她没有任何印象,但秦昊尧再度提及的那一瞬,她又觉得万分熟悉。
任何时候,哪怕面对九死一生的绝境,秦昊尧都不会留下她孤独一人,若他无法担负她这个责任,就不值得拥有她的余生和她的真心。
闭着眼眸,她不曾看到秦昊尧此刻的神情,但她不知为何越来越心酸,他的语气听来仿佛是他曾经在何时何地,将她丢下了,如今他想把她彻底找回来。
“以后的路,再艰难再辛苦都会跟着皇上。”她虽然很疲倦,神智依旧清晰,她伏起身子,直直望入秦昊尧那双幽深不见底的黑眸之中,朝着他弯唇一笑,笑靥清丽,仿佛是在山涧绽放的青兰,仿佛是在湖水盛开的白莲,安然幽静,却又美得不可方物。四个字,从她的粉唇之中溢出来,她将面颊贴近他的耳畔,跟他说着最亲密的情话。“无怨无悔。”
他的胸中一片触动感慨,从何时起,他想要的就只是重拾穆瑾宁的死心塌地,无怨无悔,他突地利落翻身,坚实胸膛压在她的胸口丰盈上,她总是让他很难克制自己的**,他数月才临幸她一次,如今听着她这么动情的誓言和表白,体内还不曾彻底熄灭的热火,仿佛再度燃起炽热火海。
“你应该在朕醒来再说这话——”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柔软温暖的粉唇,举止放肆而轻狂,黑眸一沉,眸子深处的火光毕现,至少他这个时候,对她而言还是危险的男人。
女子怀胎十月,对于他而言也格外漫长,面对一个深爱的女人却又很难亲近,这才是最痛苦的折磨。
如今他们都已经表明了真心情意,要他去宠幸别的后妃,在别的女人身上得到慰藉,却并不容易。
他自认并非格外专情的男人,也绝非圣贤,男人的本性就是拥抱更多的女人,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在现实的世道之中,为情而死的人很少,更多的是继续活着的人,失去所爱也能苟延残喘,也能接纳别的人。但自从穆瑾宁回来之后,他身上的改变是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并非他刻意而为。
“算了,朕看你也累了。”秦昊尧的嗓音低哑冷沉,说的有几分意兴阑珊,最终只是将唇贴上她的唇角,最终躺在她的身侧。
他若是无度宠爱她,定是对她有害无益,他正因为将她当成自己唯一的妻子,才愿意生生压下心中的**,只为了避免误伤她腹中孩子。
他不愿冒险,贪图一时之快而拿她们的亲骨肉做赌注,一切的忍耐,在往后看来,都是值得的。
“太晚了,睡吧。”
他并非冲动的男人,也能为自己而忍耐苛待自己,即便在这般难以自控的**,秦昊尧终究不是一个只说不做的男人。
他久久不动,只是就这么抱着她,双手扣在她的腰际,像是锁链一样,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但她不曾觉得窒息,也不曾觉得难过。
他拥抱着她,过了一整夜。
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的交谈。
她也不懂,内心涌动的汹涌,到底是什么情愫。她明明很疲倦,但最终还是无法入睡。
这世上所有东西都可以整理,她却不清楚,那段旧情,那段纠葛,是否也可以整理的彻底,整理的干干净净。
自从她回到大圣王朝的这大半年,她很少仔细想过,自己想要的,其实,最幸福的人并不是拥有最好的一切。
她对秦昊尧而言,兴许也不是最美的最年轻的最温柔的女人,他对于自己而言也是同样如此。
人的一生,难免有很多缺憾,人更容易介怀无法紧握在手中的,而忽略了自己身边的。其实,得不到的并不是最好的,
她清楚已经得到,他一直守候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他却依然渴望她,那才是最好的人生,最知足的幸福。
这样的情缘,这样的命运,是最适合她的,接下来的日子,每一天她都该看着前方,而绝非回头留恋。
她已经整理的很干净了,穆瑾宁这么对自己说,安静地等到天明。跟往日一样,服侍天子起身,细心地为他宽衣,虽然是下人也可代劳的琐事,但她却更想为此而尽妻子的责任。
目送着秦昊尧走出景福宫,去往雍安殿内上早朝,穆瑾宁才暗暗舒出一口气来,离临盘之期越来越近,她的身子似乎越来越沉重,但心却越来越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