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知道。
“如果我做出的牺牲是违背自己媳妇的意愿,这太懦弱。原本这件事就不该牵扯上你,更不应该牺牲你。”
我摇摇头,摩擦他衣服出哗擦的声响,“我没有牺牲啊。我喜欢这个地方,也不讨厌回去。那地方有马上就要分别的叶九,也有我妈,还有我未来的公公婆婆,那地方一定对我很善意。”
我走了之后,或者这里也会善意很多,虽然秦颂的劳苦我看不到,无法感同身受无法帮忙。可我离开的实际性帮助,比我留下来大得多。
他分明也知道这个,等我话停,他长吁一口,仿佛把这几天积的郁气一口呼出来,才懒洋洋的说,“但是我离不开,怎么办?”
“老子不想承认自己有更混蛋的心态。明明该让你好好休息。但好像你在身边的时候,就不会慌。”他手背过来,缠在我手指头缝里跟我手指头一起绕来绕去的触碰,每一下都像敲在我心坎里,他说的那些话,醉得我不想醒。
“你也不用就待在我眼前,就算在家里,我是说我们那个家里,我下班回去看你一眼,我就高兴。在医院,经过你旁边,就跟充了一次电似的,抬起头走下一个地方都那么踏实。多不可思议。老子秦颂,有爱的人,还有爱的孩子。还靠着你们俩才能好好过下去。”
的确不可思议,我更以为自己现在陷在柔软的梦境里,是上天怜悯馈赠我的礼物。
但我明明睁着眼真正经历着,竟然会感觉甜蜜里掺杂着恐慌感。那么不真实。
“你想怎么办?”
“再陪陪我,多陪我一天吧。”他再叹口气,累得像喘息的马,肩上伏着丢不掉的重担,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踩得多沉多缓慢,但又不敢停。
“一天时间就行了,明天我可能还没时间送你去机场,明天要催款。”
他话音刚落,拨动的手指头突然停了,别扭的扣着我手指头,紧的有些痛,却不及心头的难受。
沉默一分钟后,他才艰涩的把手指头抽走,我手一凉,肩膀被拍了两下,“你回去吧,陈嫂差不多过来了,你会去休息,明天要喝点小米粥。等你回去,后天也要喝,以后每天都要喝。”
我从鼻腔里沉重的出“嗯”的声音,埋着头,连他眼睛都不敢看。没等一会儿,他哑声坏笑道,“都要走了,也不看老子一眼?你这么舍得?”
我差点就没忍住,让眼泪从眼眶里飙出来。我猛然站起,垫着脚,双手环扣他脖子,抱得紧紧的,“秦颂你一个人在这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太逼自己,掉到谷底,往后就是上升期,很快就会过去。我一直陪着你。”
心揪着难受,被送上车之前秦颂说了声好,又好像没有。
第二天我睡得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心情一惊,盯着房间四壁环绕一圈,才猛然想起自己今天不用去医院了,直接去机场,那边有人接,到市里机场后,也会有人过来接我。
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我回去,秦家会拨款,吴太太那边也会拨款,以帮度过这次最艰难的危机。
不知道呆了多长时间,我下床自己给自己煮了一锅小米粥,没喝完,剩下的只能倒进厕所里一并冲掉,再把东西都收拾好,好得像什么都没动过,都规规整整的放在远处。
这地方,我近期内,可能再来不了了。
走的时候没想象的难以割舍,特别平静的关上门,迎上芳芳得逞的视线,随她一起上了开往机场的车。
车上我接到个电话,那头声音吵杂,那道清冽的声音清晰的传递过来,“上车了吗?”
“嗯,在车上,应该还有半个小时到机场。你那边,还忙吗?”
“忙,跟之前一样。”
对话两三句之后,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多说一个字就多一倍的悲伤,我就要在最关键的节骨眼上离开这个男人。
多像背信弃义的人。
“黎西,你懂事儿,老子对你一直都很放心,但有一点,别无故自责。你跟老子这么久,老子没让你享上阔太太的清福,那些名牌包啊饰啊,结婚了没给你买过一样儿。你等老子半年,等老子弄好了回去了,我天天给你买。再不委屈你。”
我鼻腔酸,“秦颂,我不委屈。”
我从来没过得这么踏实这么心甘情愿。
“我媳妇委不委屈我最清楚。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真他马cao蛋。呼。”他吐口气,“算了,你去吧,等飞机落地了再让人给我报句平安,再见啊,我忙去了。”
我听着秦颂电话那头说着“再见”,却迟迟听不到挂电话的忙音,久了之后,我把手机从耳朵上拿下来,看着还在通话的界面,而那边嘈杂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这时候我才按了挂断键,中断了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