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奸诈程度有进步之外,系青的体贴入微也一样有长足进步,叫他家女工,“送点鲜榨果汁来。”问大家,“喜欢加冰的还是不加冰的?”得知大家都要加冰,系青吩咐,“除了一杯常温,其余都加冰……”又想想,“还是我自己来吧。”仰头冲计然的方向,半真半假,玩笑口吻,“帮我把活儿干漂亮点儿,没干完不许走哦,今天我生日呢,老了回忆起来……”
计然想哭,一阵阵热浪直往眼睛里涌,他还记得,她不适合冷饮。又想笑,这家伙怎么还是爱说老了老了的,老梗……她也想把手里的工具全砸他身上去,恨他,没任何道理的恨……
继续有人替计然答应,“怀经理我们肯定好好整……”
怀系青走了没过一会儿功夫,带着女工端一大盘子冷鲜果汁和热毛巾回来,独独一杯不加冰的果汁他亲自端给计然,同时送上热毛巾一块,“喏,怎么出那么多汗?快擦擦吧。”
这时候要是谁再看不出怀系青和计然之间的特别暧昧,大概也傻到家了。花店一干人等,默默喝果汁闷不吭声。计然咬牙死扛,浅浅微笑,唇齿间挤出两字,“谢谢。”胡乱擦擦额上的汗,也忘了爹妈教的,细嚼慢咽的祖训,一口气喝掉果汁,爬上梯子继续干活。系青则继续在下面站着,做足监工本分,有一搭没一搭跟大家闲聊,亲和力十足。虽他表现出来的亲和力不如老弟那么浑然天成,有那么点儿人工斧凿的痕迹,但也绝对是和颜悦色,令人如沐春风。于是,他问的,必定有人答,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整个过程,计然只觉煎熬非常。
系青其实也不是非想在这个时间给计然压力,他知道他应该上去找他妈,哄住妈妈不要随便下楼吓到女朋友,可他不是怕她又从上面摔下来吗?他已经很照顾她情绪了,没把她从这里掳走,一句句逼问
都去哪里了?
身体还好吗?
知道我在哪儿吧?
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们公司不是你的客户吗?
你不是和我街头街尾的距离吗?
你在写字楼下面等过我吗?下雪的那一天?
十年来,和我想你一样想我吗?
还有……一定要告诉她,“我爱你。”
想问的想说的太多,太多,太多。系青更计较的是,她始终躲避他的目光,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别提唤一句他的名字。他不知道多想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嘴里吐出来,情意依依,温柔暖暖。
终于计然忙活完,收东西撤退,怀系青亲自送出,万般无奈,看着计然离开。随之开进怀家的,是春儿的座驾,烧包张扬的敞篷宝马gina里,还坐着人民公仆好警察张浩。
两个弟弟不知大难将至,勾肩搭背,拉着系青上去跟常蓝打招呼。
常蓝喜滋滋对镜梳妆,刚换好衣服,接受哥儿三个的恭维。她提点系青和春儿,“还不去换衣服?一会儿客人都来了。”
系青没回自己屋换衣服,他似笑非笑,去了春儿那屋找礼服,随便捡套深蓝西装穿上,闲闲淡淡跟春儿和张浩说,“我刚见到计然了。”
计然,被遗落在记忆深处的名字,再提出来,有点儿不真实,春儿和浩子无意识重复,“计然?谁?”眼瞅着系青脸上逐渐冻成冰的表情,终于醒悟到那是谁,对,那个谁……哥见到了?
“谁跟我说她死了的?”
两弟弟俱不敢吭声,系青边系好那条细长领结,边一步步对着两个弟弟逼过去,极冷语气,每个字都象被冻住的冰珠样从嘴里呛出来,“说话,谁的主意?”
春儿实在怕老哥这种样子,抖抖的,“哥,别生气,一开始是我的主意,张叔也有征求爸妈的意见,就……”
原本她和他不用受这十年离散之苦,却被一群人愚弄,然后在今天,忽而今天,他们相遇,竟落得她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的结果。系青冷笑,点头,“很好,一群人的杰作……”挥拳而出,系青很用力很用力,击中春儿的下巴。浩子想上前拦住,系青再狠狠踹一脚给浩子,恨极的系青,淡淡撂话,“从今往后,再不是兄弟。”
穿着漂亮西装,铁青张脸的系青,一贯周到去跟常蓝告假,“妈,我胃炎好像犯了,出去看一下医生,马上回来。”
常蓝不疑有他,“好好怎么胃炎又犯了?肯定是工作压力太大,行,快去快回,客人我让春儿和浩子先招待着。完事儿给你放几天假……”
系青稍嫌夸张地,呲牙咧嘴,捂着隐隐作痛的胃部,离开逐渐人声鼎沸的大客厅。
开车找计然,那家花店铁将军把门,还好系青早有跟店员打听到过,计然住医院宿舍,她妹妹是医生,医院就是……从前那家医院,从前那家医院……系青悔得肠子青惨惨,他无数次路过那家医院,却从没想到过,她最后又走回到原来地点。
车子飞驰,树荫次第在系青头顶掠过,斑驳接着一个斑驳,满世婆娑。
医院到,系青下车冲进急诊,他不知道宿舍在哪里,他只是习惯来这里找人救他的命,很幸运他一眼找到了正准备下班的周大夫。十来年没见,周大夫见老,鬓染霜华,但还是那么个看上去什么都不太在乎的气质。系青一把抓住他,“告诉我,计然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