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瞪大了双眼,一动不动如同中了凤凰木。直到他一声轻咳,才反应过来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伸手摸了摸额上那一小块皮肤,好奇怪,明明他的唇是凉的,她却觉得像是被烫了一下,到现在还热热的麻麻的。
“苏哥哥你刚刚亲我?!”她惊讶的声音压过雨声。
梅长苏又咳了一声,说:“走吧。”
九儿却不动。“可是跟八师兄书上写的不一样啊!不是应该亲嘴巴的吗?!”
“……”他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
九儿拉他手。“不如——苏哥哥再亲亲我的嘴啊!”
梅长苏转身往前走。
“呀!——” 骤然失去遮挡,密密的雨点落了满头满脸。
听到她声音,梅长苏又急忙转回来——他刚刚忘了正在下雨……
油纸伞面上的两三点花瓣,仿似是被风雨卷着无意间自树梢飘然而至的落红。这一抹美丽,现在又撑在她头顶了。
他牵起她的手,继续中断的路途。悠长悠长的雨巷,油纸伞下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渐渐走远,重重帘幕落在身后。细细雨线中依稀飘落零星话语,和着清脆雨声,落入谁的心?
第 23 章
暮色黄昏中,深赭色的余晖徐徐照射在御笔亲题的“护国柱石”四个巍峨大字上,高耸的巨石与宁国侯府的匾额静默相对。
“越是花团锦簇的盛开,背后越是杂乱的盘根错节”,这话当真一点没错。但再如何盘根错节、赫赫威名的大厦,总也有一夜倾覆的时候。不管是阴谋构陷,还是咎由自取。赤炎帅府是前者,宁国侯府则是后者。
梅长苏跃下马车,夹杂着复杂的悲悯和冷然的目光注视着这大梁武臣之首的府邸,那一分悲悯之情,自然是给萧景睿的。在这场生日宴真正到来之前,九儿不止一次见到梅长苏在提起萧景睿时露出这样的神情。
再入宁国侯府,九儿大概是在场除言豫津和萧景睿外唯一持平常心之人了。晚宴还未开始,夏冬和蒙挚这两位由梁帝钦定的调差内监被杀案的人一到,暗涌就已不断。九儿跟在梅长苏身边,听着众人一句话拐十八个弯,让人只想打哈欠,略带艳羡的看着飞流的身影倏忽一闪,便不见了。
“九儿如果无聊就自己去玩儿,不用留在这里陪苏哥哥。”梅长苏拍了拍她发顶说道。
“哪里会无聊?留在这里才有热闹看吧!”这话说得实在无情,但梅长苏向来知她性情,一团天真不谙愁苦,当然不忍苛责。
果然没让九儿失望,刚刚酣饮一杯,夏冬便以向卓鼎风切磋赐教为名骤然出手。但九儿向来对武功兴趣了了,视线一转,望向门外。
不过片刻,两人的交手已止,卓鼎风和谢玉早有防备,自然不会轻易让夏冬抓到把柄。这一场无功而返皆在梅长苏意料之中,不动声色的端起案前茶杯,却听九儿极轻的“咦?”了一声。
堪堪送到唇边的茶杯又搁了回去,梅长苏问她:“怎么了?”
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廊下孤灯阶前月——将满未满的张弦月悬在天际,如同无意间被云雾细纱遮住少许面颊的少女,朦胧而娇美。这实在是一个美丽的夜晚。
让九儿疑惑出声的当然不是夜色之美,而是因为一盏花灯。一盏不知何时,孤零零挂在门廊下的四角花灯。夜风吹过,花灯轻轻晃动,一豆烛光若明若暗,更给这风云骤起的夜晚添了几分诡秘。
九儿已经收回目光,伸手端过那杯茶喝了一口。“这么快就打完了?”
梅长苏看了看她手中的青碧色茶杯,挪开视线,“嗯”了一声。
一曲《凤求凰》似一阵清冷之水,漫过如烟往事,殇殇流进这阁楼厅堂内。在这个美丽月夜,注定有许多尘封旧事被翻开。莅阳长公主第一个闻到那混合着腐烂潮湿的惨淡气味,这是死亡的气息。在这金陵城中,从出生便被冠以最尊贵的姓氏,她早已对这气息无比熟悉,早在十三年前,这气息便已经烙印在心。也烙印在金陵城的上空。
她必然是第一个察觉之人,因为要翻起这旧事,必须先剖开她的心!
有人持刀而来,她避无可避。
这夜色也是裹着刀的,锋芒一点一点的露出来,伤在这把刀下的将不止一人。
随着南楚遏云剑岳秀泽和宇文念的出现,春日惊雷终于开始接连炸响。
所有人都离了席,梅长苏仍端坐案前,执起青壶缓缓为自己斟了杯酒,清瘦苍白的面容更显得沉静而不可捉摸。
又是一场不能避免的惨伤降临,一声短促叹息并不能弥补,便假装自己不在意吧。让别人相信,也让自己相信,是的,我就是这样的人,自地狱中爬出,满身黑暗,阴险卑劣,铁石心肠。
为了隐藏剑锋,不让夏冬看出破绽,卓鼎风不惜自断右腕筋脉,天泉遏云之战半路夭折。九儿随梅长苏走至廊下观战,没人注意,她随手摘下那盏花灯。
这是漫长的一夜。刀刃锋利,一路所向披靡连皮带骨,劈开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