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知道蒙挚这话有些夸张,他们是江左盟的人,是梅长苏信任的人,她的毒也许有所助力,但即便没有,他们最终也能到达这里。不过她可不会谦虚,立刻得意的转头说:“我是你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哦!”话里说“所有人”,眼睛却只看着梅长苏。
营帐内原本的凝重气氛也因此被冲淡不少,梅长苏笑道:“九儿名副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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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紧迫严峻的危局对安然生长的花草是没有任何影响的,尤其这条鲜少人烟的隐蔽小径。如隐士般择这一方空寂土地避世扎根的古树,在蔚蓝天空下苍然而立,在它膝下,一蓬蓬新绿与娇艳点缀在空寂陡险的山道两旁。但这寂静很快被一行数人的脚步声打破。
靖王将持兵符下山调派纪城军驰援九安山,以解猎宫之围。与众人紧绷至极限的心绪不同,天空澄清如碧海,阳光像柔软细沙,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到地上,也落在每个人的面颊、肩头。九儿大概是唯一愉快而毫无负担的感受这温暖宜人的春意的人。
见梅长苏和靖王终于说完话,九儿才蹦跶过去,从身侧的布包内取了一样东西递过去。
靖王看着伸在面前的细细白白的掌心,眸色深沉的望着那个有些不情愿的鼓着脸颊的小姑娘。他知道她递过来的是什么,静了一瞬,方从她手中取了来。修长的指尖,未触碰到她掌心一丝一毫。
九儿看他将瓷瓶捏在手里并不急着收起来,似乎预备着只要他开口拒绝,立刻拿回来重新收进自己口袋里。
晴朗日光下,靖王简短又快速的说了一句:“谢过九儿姑娘好意。”
九儿鼓鼓嘴,不死心的补了一句:“不是给你的,是为了苏哥哥!”
靖王只低沉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后极快的转向梅长苏和蒙挚,神情并无如何起伏,只抱拳坚定道:“三日内必见纪城军旗!山上,就拜托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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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得知誉王举兵谋反的消息后,震怒一番,然后携静妃、众皇子及宗亲大臣等迁入猎宫。随行禁军虽只有三千,但自然没人愿意俯首就戮,就像梅长苏和靖王分析的那样,九安山三面陡坡,易守难攻,梅长苏在誉王整顿兵马挥师强攻之前主动出击,率先截断叛军长途奔袭疲累不堪的先锋营。又在山腰及山下扎营驻地先后设伏,严密布防,当庆历军真正列阵于猎宫城下时,已从五万,减损至三四万。但即便如此,也是十倍于蒙挚的禁军。
童路不可思议的看着九儿递给他的四个小瓷瓶:“这……能把那些叛军都……都放倒?!”
九儿想了想说:“五成吧。”
闻言童路和甄平都抬起头看向她。虽说五成已经是让人震惊的数字,但他两人都从九儿的神情看出,她留下另外一半,绝非是能力所不及。
九儿好看的脸颊闪过狡黠笑意,说出口的话更是透着浓浓的算计:“不把敌人放进来,那个皇上怎么知道危险呢?又怎么能记住,是谁救了他?”
童路和甄平都震住了,他们谋划的这些事,准确的说是他们强大的宗主谋划的这些事,从没有刻意瞒她,但也从未详尽的向她讲解分析过。虽然在解救卫峥时她帮了很大的忙,但看得出来,那对她来说更多的是出于好玩。他们绝没有想到她竟明白的这般透彻。
九儿说完已经在假装恶狠狠的威胁:“不许告诉苏哥哥!不然——”伸手拍了拍身侧的小布包。
两人都已见识过她的本事,但童路咽了咽唾沫,仍是迟疑道:“可是……”
一侧沉默半晌的甄平拉住他,沉声道:“就听九儿姑娘的。”
九儿满意的点点头,转身欲走,身后传来甄平有些犹豫的声音:“这一半人……”
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九儿又转回身,冲他呲了呲牙:“你认为他们不该死吗?”
这个问题甄平无法回答。在战场上,立于对面的即是敌人,他可以没有丝毫犹豫的说,他会手握利剑,为脚下的土地浴血奋战至最后一口气。他们都会如此。战死沙场以马革裹尸报君父,本当是一个将士的最好归宿。但用毒……这不一样。
他注视着那个蹦蹦跳跳越走越远的背影。在苏宅,不止吉婶,他们每一个人都把她当成一个贪玩的孩子,她看起来也安于被当做孩童般对待,事实上很多时候她比一般的孩子还要不韵世事。此刻,甄平第一次真真正正感受到,他们都错了。她甚至明白对他们来说的这种“不一样”,所以她不去找宗主。无论宗主是否答应——她在意的从来也不是宗主是否答应,而是他心里的挣扎苦楚,宁愿他发现后,将这些都归为她的任性妄为。
苏宅的每一个人,甚至是但凡认识九儿的人,都能看到她对梅长苏的好,而直到现在,甄平才完全看懂。
九儿已经快要完全走出甄平的视线,她正弯腰摘一朵开得正好尚带着清晨露珠的小花,准备回营帐后送给梅长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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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自云层中透出,金色亮光温柔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也射穿薄雾洒向整片墨绿色的山麓和草地。九安山迎来又一个绚丽而宁静的日出。而这,注定将是很多人最后一次看到日出。
梅长苏、蒙挚、甄平、飞流,并肩站立在猎宫城门前的石阶之上,等待着逐渐逼近的敌人,踏破这满山春色裹挟杀机而来。
九儿也静静陪他们站着,石阶平台很高很宽,视野很好,虽不能将整个九安山囊括眼中,极目远眺也能看到山峦起伏隐于薄雾之中,神秘悠远。梅长苏牵过她的手,笑着问:“怕不怕?”
她没回答,反问道:“苏哥哥怕不怕?”
“有一点儿,”梅长苏伸手摸了摸她发顶,出奇的温柔,停了一会儿又说:“也许比我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