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春堂,案子是破了,可他心底的迷惑是愈发多了。
一是,指纹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若存在,为何一般看不到;若不存在,为何通过那黛粉涂了之后,又真切可见?二是贾瓒后半场用来提取众人指纹的设备到底是什么?
适才,因众人在场,沈春堂不肯跌了县太爷的身份,没有当场查验那设备。
最后,沈春堂最为关心的是,指纹到底能不能用来破案?
贾代儒老迈,并没有听懂沈春堂话里的意思,实事求是地道,“好叫老父母知道,学里还没有开讲四书,如今才念到《诗经》。”
沈春堂“哦”了一声,问道,“适才,令侄引经据典,下官分明听到是《论语》,既是没有念过,令侄如何能知?”
贾政忙让人将贾瓒挪到上席来,贾瓒行过礼后落座,贾政问道,“我只知道你通读《大学》,什么时候你还读过《论语》了,又是跟谁学的?”
贾瓒忙起身回话,“侄儿并未读《论语》”。
他不知自己哪一句引经据典于《论语》了。
沈春堂命贾瓒坐着回话,而此时,宝玉还站着呢。
“你小小年纪,通读《大学》,也十分了得!“
“老父母谬赞,适才,小民听老父母说,老父母昔日同窗十二岁以案首进学,与之相比,小民愚钝不堪了!”
“固然,为学与为人一般,当见贤思齐,可归根结底,还是要求一个扎实,重在‘慎’与‘敬’,如同吃饭一般,细嚼慢咽,图个饱腹,若一味与人争先恐后,暴饮暴食,既囫囵吞枣,不知其味,又伤了身体,得不偿失。你年少,学问一途上,当戒一个‘争’字。”
贾瓒当下起身,向沈春堂跪下磕头,道,“学生贾瓒谢过老父母传道之恩!”
先是小民,此时自称“学生”,因沈春堂在指点其学问,一言可为师,这些为学的道理,一向唯有师长才会倾心相授。
这也是沈春堂此番的用意。
在沈春堂看来,此子进退有度,人情练达,且还通读了《大学》,适才听其引用《论语》说理,当是才思敏捷,三者兼备,实是难得。
见贾瓒如此上道,沈春堂甚是满意,捻着胡须点头,便是认了贾瓒这个学生。
“以你的本事,你叫我一声老师,是迟早的事,坐下吧,且把你那指纹的事,好好与我说道说道!”沈春堂笑着道。
贾瓒落座,贾家其余子弟,心情均是十分复杂,又鄙视贾瓒顺杆子往上爬爬的,也有忍不住嫉妒的。
认了沈春堂这个老师,贾瓒还愁过不了县试?
席上,贾瓒依旧沉稳如旧,他认沈春堂为老师,可不是为了县试。
成年人都明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人最终能够依靠的唯有自己,靠山也好,背景也罢,只能是在关键的时候保证属于自己的权益不被别人夺走,若想真正起来,还是要靠真本事。
贾瓒也知道,沈春堂收自己这个学生的缘故有二,一是为了指纹的事,沈春堂当早看出来,贾瓒最终是靠诳的手段将金荣这个凶犯锁定,但指纹确实起到了烟雾弹的作用,二是宁荣二府的背景,他虽是旁支,还是与寒门子弟不同。
“老师若有垂询,学生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贾瓒恭敬地道。
“好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莫非你还读过老苏的《衡论·远虑》?”沈春堂问道。
贾瓒忙道,“学生惭愧,学生并未读过,不过是听人说过,记住了,这才胡乱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