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会儿,书房里陆陆续续进来了人,均是李家子弟,以李秉易为首,进来后,各自在椅子上落座,一副等待的模样。
贾瓒有些傻眼。
“是我让他们来的,一起听一听你读《春秋》的心得。“李守中还算给贾瓒留面子,将适才梅鼎铭的话纠正了,若贾瓒讲得不好,那就是心得,讲得好,则再论。
贾瓒深吸一口气,不得已,站起身,朝李守中躬身道,“是!”
既是如此了,贾瓒就只好打起精神来,幸好他为了让李守中能够认可他的读书方式,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又有超凡的记忆力加持,《日讲》中的内容了然于心。
《日讲》可以说是集康熙朝知识精英的思想精华于一体,讲义精妙,就看贾瓒能够发挥出多少了。
梅鼎铭依旧在打量贾瓒,想从其外表看出,他究竟有何不凡之处。
他是为好友打抱不平来的,看到好友被贾瓒打击成那般,颓废不能振作,不知为何,他竟生出了唇亡齿寒之感。
书房里偶有窃窃私语声,时不时还会有嗤嗤的笑声响起,众人的目光不离贾瓒,见他久久不语,都很期待他能够出丑,虽说是讲读书的心得,可一个从未读过经书的人能有什么心得?
李守中闭目养神,见贾瓒久久不发声,睁开眼睛朝他看去,贾瓒站起身问道,“老师,是接着上次的地方讲吗?”
“嗯!”李守中点点头,贾瓒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本心头没底,但到了这骑虎难下的时候,他索性一定神,气沉丹田,朗声开始讲起来了,“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左传》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
“小师叔,我们是来听你讲《春秋》的,谁都知道你记性好,就不必给我们背书了。”李秉方笑着道。
他话音未落,李家子弟已是大笑起来。
梅鼎铭不禁莞尔,看到李秉易紧张,他有些不解。
李守中睁开眼睛,朝李秉方瞪了一眼,李秉方忙起身认错,神态间谁都看得出他的不以为然。
贾瓒并不理会,继续道,“先说其中‘初’字,凡传言‘初’者,因此年之事而推其所由始者……克之者何?杀之也。杀之,则何为谓之‘克’?此乃春秋笔法,言大郑伯之恶也。何为大郑伯之恶?母欲立之,己杀之,如勿与而已矣……”
贾瓒洋洋洒洒地讲着,初时,尚因紧张还有些结结巴巴,不太顺畅,但讲了几句之后,便利索起来,直如长江奔腾,滔滔不绝。
李守中先是闭着眼睛,但听了一会儿,他就倏地将眼睛睁开,看着贾瓒聚精会神。
梅鼎铭不知何时,坐直了身体,就如同讲课的人是他最尊敬的老师一样,不敢在姿态上有任何懈怠不恭的地方。
李秉易背在身后的手在颤抖,李家其他子弟们均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曾听过师长讲《春秋》,人各有自己的见解,但从未有一个人的认识讲解如此全面,如此透彻,如此详尽,字字句句给人醍醐灌顶之感,又如饮美酒,酣畅淋漓。
“克者何?能也。何能也?能杀也。何以不言杀?见段之有徒众也……”
李守中听到此处,竟是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