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观止不说话,她也就当做不知道。
严格来说,他们连熟人都算不上,童观止神色淡淡又有礼,林二春却依旧觉得两人待在这一方小空间里有些不自在,怕童观止会问她从哪里学来的酒方子,她神情严肃的透过撩起的车帘看着窗外的雨,假装想事情,一副“你别打扰我、别跟我说话”的样子。
童观止果然识趣的不打扰。
雨水还没有停下的迹象,将所有的声响和远处的景都屏蔽掉了,只有马车哒哒哒的在空荡荡的路上前进着,空气里有淡淡的水汽和熏香的气味,静谧又安详。
林二春起初还能正襟危坐,不多时便觉得有些累,忍不住觑了旁边那人一眼,见他身姿笔挺的端坐着,也盯着雨帘,侧颜柔和,目光幽远。
她便也跟着心思飘远了起来,等收回视线,放缓了身体靠在马车壁上,以最舒服的姿势靠坐着,许是最近有些累,又或许是此时的氛围太适合睡觉,她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不多时,燕回便缓缓放慢了车,道:“大爷,已经到了绿水湾了。”
童观止收回了落在远处的视线,看了眼另一边呼吸均匀,睡得双颊粉红的林二春,目光在她额头上多停留了一会,撞红的地方颜色好像淡了一些,不过那个痂壳还真是碍眼得很。
他浅声道:“去后山屯吧。”
她应该是要去后山屯,在后山屯的林二春跟他调查的在绿水湾的林二春,就是两个人。
燕回二话不问,继续赶车。
从绿水湾到后山屯要拐一道弯,然后再沿着山脚走。
拐弯的时候,林二春也没有醒,马车一晃,她直接往童观止所在的方向撞过去。
车厢再怎么豪华霸气,空间也有限,林二春歪倒的度又快,童观止面前就是一方小桌子,也没有地方避开,他只能任由她撞过来。
林二春在歪倒的时候就惊醒了,不过因为惯性所致,她的身体还一时不能稳住,还在往童观止那边倒过去。
眼看额头要撞上他,童观止突然伸出手来挡开她,他的手掌迅的贴在她的额头上,像是要将她推开,然后指尖微微弯曲,触到额心那一道小小的凸起,他心中莫名痒,指腹稍稍一用力,顿时松一口气。
林二春已经坐直了,被童观止生怕她靠近他,伸手将她的额头推开的举动,她也有些尴尬,这时候又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生,只不好意思的对他道歉。
童观止淡淡的“嗯”了一声,“无碍。”
林二春心里郁闷,都直接将她一手推开了,还无碍?
他说无碍,她便也懒得再跟他多说什么,看到那个大转弯,认出来这是去后山屯的路,也不计较童观止的态度了。
根本没有注意到童观止的目光落在她的额头上,他目光里有浅浅的得逞的笑意,那碍眼的痂壳果然已经掉了,没有出血,只露出底下红的嫩肉,被白皙的皮肤衬托得像是红的要滴血,像是一颗胭脂痣。
他满意的想:这样看着就顺眼多了。
林二春察觉到来自额头的刺刺的疼痛,伸手摸了摸,顿时“嘶”一声,心中好一阵懊恼:睡什么睡!果真是心宽体胖,跟童观止在同一个车厢里居然还能够睡着了,现在好了,肯定是撞过去的时候碰到了伤口,没有长好等伤口掉了壳,日后就算不留下伤疤,也会肤色不均,留下痕迹。
重生回来,她最满意的就是脸上的肤色了,可她这额头还真是倒霉,一次两次受伤,已经快要恢复了吧,又因为自己贪睡而突遭横祸,想到要生出瑕疵来,就算没打算靠脸吃饭,林二春的心情也顿时郁郁。
两人各怀心思,车厢里寂寂无声。
榻子底下,那只蜷缩的大猫也在拐弯的时候,在车板上撞了一下,它所在壁角,睁开眼睛看了看车厢,又合上了。
等马车进了后山屯,雨势才稍小了些。
后山屯村口的农田里,好些村民穿着蓑衣,带着斗笠在给地里放水,水声哗哗的响。
林二春探头去看,果然见到了大表哥,他已经都处理完了,正从地里出来,林二春也就没有跟他打招呼,现在她的这身装扮也帮不了什么忙。
后山屯种植晚稻比山那边要晚二十来天,就是要错开采摘柿子和栗子的时候,免得都挤到一时顾不过来,可已经快要收割的稻谷,突然来一场大雨可不是好事,收割之后要晾晒也是麻烦,想想心情更加不好。
马车一直将林二春送进了邓家才离开。
童观止返回的时候,又到了村口,看见从车边经过的薛桐花,他目光暗了暗。
等车走远了,他才沉声道:“给东方承朔一点喘气的时间,别逼得他太紧了,让他走不出两江地界就行,至少让他后天能够抽空去一趟康庄,那天要看好阿齐。”
燕回身形一顿,很快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