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桐点头。
这人平日里没个正形,办起正事来还是靠谱的,有他在城中盯着,他们也能放心些。
孟骁朝外看了眼,伸了个懒腰,“终于忙完了,趁着还在下雪,好好躺几天吧,以后可就没这种逍遥日子喽。”
他踩着积雪,咯吱咯吱的往外走。
绿松白墙,大雪如盖。
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一走,叶寒声他们也辞去了,整个院内剩下了桑桐和蛮奴两人,她斜靠在廊庑下的柱子旁,手里捧着暖炉,裹着湘妃色狐裘大氅,目光幽幽的望着院中。
天地肃静。
一片莹白。
蛮奴把火盆端到她脚边,又拿来把躺椅放在墙根旁,“姑娘,坐下来烤火吧。”
桑桐回头看他一眼,笑了笑。
“不忙,你也别忙活了,过来。”
蛮奴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笑眼吟吟,漆黑的瞳仁清凌凌的,似是盛着雪色,她脸颊上狰狞的疤痕在这一刻都被晴光淡去,衬得整个人柔和而宁静。
打从那晚后,只有他们这些人在时,姑娘便会摘去面具。
不再掩藏。
孟骁说的对,这段时日她的确改变不少,往年雪日不是躲在屋子里烤火看书,就是蒙头睡觉,偶尔需要出门时,也是匆匆去,匆匆回,哪里会有赏雪的雅兴。
“阿蛮你看,好看吗?”
她微抬下颌,朝庭院指了指,蛮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老实道:“都一样。”
他的意思是,和洛州的大雪天一样。
白茫茫的压在头顶。
没有任何区别。
桑桐失笑,他看着她的侧脸,轻道:“这几天,叶寒声总是不经意的跟我问起和姑娘有关的旧事,他好像起疑心了。”
“你怎么说。”
“我说年代久远……忘了。”
桑桐诧异的回头看他,蛮奴不好意思的瞥开头,“我不怎么会撒谎。”
“你知道就好。”
桑桐笑着摇头,默了会,又问:“那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都记得。”
蛮奴紧张起来,生怕她不信,重复道:“我什么都记得,一点都不会忘记。”
他记得雪化成冰,冰化成水,水浸入骨子里要把他冻烂的感觉,也记得她在狂风暴雪中给他找药,找吃的,给他盖干草的画面,吃的很硬,药很苦,草盖在身上微薄的暖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就是那些支撑他活了下来。
他一直觉得冬天很好。
因为他在大雪中遇到了世上最善良的姑娘。
桑桐回望着他,瞧着他笨拙的解释,不由笑了,“我也记得……那个冬天特别冷,幸好我们熬过来了,能看到一年又一年的大雪纷飞……”
她收回视线望向远处。
仰面迎上那风雪。
似百摧不折的寒松,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