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颖超再次确认,目光坚定:“明白了,大人!”
在那斑驳陆离的日光下,林小风如一只洞悉人间沧桑的老猫般半眯着眼睛,眼睑低垂,仿佛能透视世间万象。
他的视线徐徐划过眼前仅剩的五个人,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刃切割空气,带有一种沉稳而玩味的质询色彩:“诸位,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究竟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呢?”
这五人明显比寻常更显恭谨有度,为首的一位男子挺胸昂首,眉宇之间流淌着一股独属于京都的傲气与坚韧,声音里充满了坚定与决然:“禀报大人,我等原是一行六人,均来自京城,受户部尚书李秋炎大人的特派,特来此处对您进行一番详尽调查,目的就是搜寻能牵制住您的把柄。只因大人曾惩戒了李大人家的公子,这位李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林小风听完,眼神中瞬间掠过一道寒光,嘴角却弯起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微笑:“哦,原来是一共六人,怎么现在就剩下五个了?莫非这其中还有些讲究不成?”
那位领头之人顿时面色微红,恭敬地低下头拱手回应:“回禀大人,确是六人同行,但其中有一位已提前返回京城,说是准备接自己的老母亲过来一同生活。”
林小风轻轻颔首,目光悠远地投向远方那繁华又静谧的阳曲县城,心头不禁泛起涟漪:这阳曲县的生活的确闲适恬淡,怕是任何人都会对此地产生眷恋之情,不愿离去。
他侧目望向他们,言语中夹杂着戏谑与关心:“既然各位都心系家中老母,何不即刻返乡尽孝呢?”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名男子嗫嚅着开口解释:“大人,我们已经写下书信告知家中详情,只是那位先行回去的同僚的母亲年岁已高,身体孱弱不堪长途跋涉之苦,所以他才决心亲自去接母亲来此。”
话音刚落,队伍中陡然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泣声,众人望去,只见其中一人满脸凄楚,泪珠滚烫地滴落在尘土之中,犹如断线的珍珠:“大人,我没有母亲·······呜呜呜·······”
林小风闻此言,脸上掠过一丝愕然,旋即便深深地叹了口气,言语中满是对对方遭遇的理解与同情:“唉,生老病死,人生常态,不必过于悲伤。这么说来,你们几位也有了在这阳曲县落地生根的想法?”
在那支队伍的首端,矗立着一位历经风雨洗礼的领军人物,他的面孔如同一块被岁月雕琢过的顽石,布满了生活的沟壑。他的眼睛犹如两枚磨砺过的黑曜石,此刻正闪烁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光彩,仿佛沉淀了无数个日夜的苦涩与坚韧。
他低沉而充满深情地宣布:“只有当我们迈入阳曲县的那一刻,我们的脚下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生存的分量,那是生命最深沉的意义所在。在这个地方,我们找寻到了久违的欢乐,我们不再是世间浮萍般漂泊的魂灵,而是李秋炎大人家丁的身份,一旦离了这片土地,怕是再也无法寻得如今这般的安宁与舒坦。为此,我们誓愿扎根于此,一生一世,永不背离这片热土!”
林小风在一旁听着,眼中精光瞬间爆闪,像是捕捉到了某种深刻的共鸣,他畅快淋漓地拍掌大笑,那笑声如雷鸣般滚过寂静的空气:“妙也!人生至理莫过于此,能明悟前非,并毅然决然地予以修正,这才是人生的巅峰境地。你们这群跟随李秋炎的人中,是否有人窥见了这位大人的哪怕一丝破绽,不妨直言相告,我在此洗耳恭听。”
林小风的话音刚落,人群中有一人身形微颤,面色犹豫不定,他嚅嗫着嘴唇,声音细若蚊蚋:“大人,我们实则对李秋炎大人的情况一无所知,未曾察觉任何异常·······”
林小风听罢,面上并未流露出丝毫失望之意,仿佛这只是一场他例行公事般的探问,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轻轻挥动手臂,语气平静却坚定:“无碍,既然如此,你们便暂且退下,各归各位,继续履行各自的职责吧。”
那五人闻令,动作整齐划一地深深鞠躬,满含感激之情,接着依次转身,步伐虽沉重却透着释然与坚决,逐渐消失在林小风的视线尽头。
待他们彻底消逝,林小风脸上的表情悄然回归惯常的淡漠,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环顾四周,似乎要洞悉每一寸土地的秘密。他口中低声呢喃:“严密监视他们的动静,两年的考察期尚未落幕,任何时候都不能有丝毫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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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靖江帝一笔千钧的朱批之下,周志伟瞬息间从九天云霄坠入世俗烟火,荣华褪去,身份低落至庶民。
他并未因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有过丝毫犹豫,身躯挺拔,步伐坚定,径直走向那个曾承载着他辉煌与落寞的断天府邸。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周志伟并未急切地踏上前往横江府的道路,反而选择了在这座熟悉的却又略带陌生的阳曲县府邸内悄然蛰伏,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藏身于阴暗角落,一双犀利的眼眸紧紧盯着朝廷对于林小风命运裁决的每一条消息。
数个昼夜交替,周志伟宛若置身于一场无声的飓风中心,内心的波澜壮阔如同潮汐般轮番冲击着精神世界的防线。
林小风这个姓名,如同一道无法驱散的魔咒,深深镌刻在他的心头,直到那一日,风传林小风即将步入京城的消息如雷贯耳。
闻此消息,周志伟犹如卸下千斤重担,那紧绷的脸庞上终于绽开了一抹久违的笑容,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解脱与决心。
他迅疾召集家人,队伍浩浩荡荡,奔赴阳曲县。那里的衙役们对于这位昔日权倾一时的人物记忆犹新,他们见到周志伟的到来,既无过分热络,亦无故意刁难,只是按照规矩,面无表情地履行了应有的礼节。
甫一踏入阳曲县的疆界,周志伟便安顿在林小风昔日赠予他的宅院之中。
这座宅院虽然不及断天府邸那般金碧辉煌,却独有一种宁静恬淡的韵味,像一幅淡墨山水画,让人心生宁静。
他在阳曲县的新生活里,过得悠闲自在,每日除了品味几盏醇香美酒,欣赏几折经典戏曲之外,还会流连于街头巷尾的烟花之地,尽管那里的歌舞表演较之断天府确实稍逊一筹,但却以其五花八门的娱乐项目吸引了他,琳琅满目的场面让人目不暇接。
近来,周志伟更是对当地兴起的一种崭新的艺术表现形式——舞台连续剧产生了浓厚兴趣,每日追剧不止,痴迷不已,乃至次日黎明时分,仍能沉醉于昨日剧中曲折情节的回味与揣摩之中。
某一天,灵感突至,周志伟心中蓦然涌现一个念头:既然自己向来以深厚的文学修养自诩,为何不试着亲自创作一部剧本,再邀约几位伶人演绎,如此既能借此赚取一些生活费用,又能彰显自我才情,岂不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说干就干,周志伟握紧手中狼毫,饱蘸浓墨,将自己的满腹才情悉数倾注于纸上,精心编写出一部文辞雅致的话本。
然而,当他满怀期待地将这部心血之作呈现在世人面前时,得到的却是冷酷的拒绝,原因简洁且直接:故事平淡乏味,缺乏扣人心弦的情节。私下有人戏谑道:“若是你连那些足以撩动人心弦的世间琐碎都不敢书写,还妄想让观者沉迷其中,怕是异想天开了吧!”
然而周志伟并未因外界眼光而稍有颓丧,他决然投身于那日夜笙歌的烟花之地,却非为寻欢作乐,而是隐秘地钻研那些撩人心弦的话本,试图从中探寻世故人情的深邃纹理。
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他才悄然归家,那时满屋子孙环膝嬉戏,连自家儿子学业上的进展他也显得分外超脱,仿佛那孩童握紧的毛笔与摊开的书卷,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暂且不如一纸俗世百态来得引人入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