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沉沉,人声渐绝,午后闭门开始布置药坊,一直忙到现在。多亏得伙计手脚勤快,忠裴的指挥有条不紊,一个井然有序分门别类的药坊已初具模样。
“小宝,你过来一下”,我本来无所事事得倚在门口数星星,听忠裴大哥叫我,赶紧就过去了。
“忠裴大哥”,许是我嘴甜,忠裴脸上笑意盈盈的。
“这养身类和养颜类这样放是不是更好?”,布置药坊前,我已经把要求还有缘由都细细告知了忠裴大哥,这会是他领略到了我的意思然后举一反三完善了我的想法!
“恩就是!忠裴大哥真是厉害!”,我明白他的意思,养颜类往往针对女人,女人最容易不理性买买买,放在更显眼的位置是最好不过了!忠裴听我这么一夸,好像得到了一个多了不起的人物认同,眼里遮不住的乐呵,一旁的6谦也甚是满意,对我俩投来赞许的目光。
“忠裴大哥,我在这儿只能挡道,还是去一边歇着了,有事你叫我呀!”我确实并非谦虚,这忠裴聪明一点就透,行动起来也毫不含糊,我在这儿真的是有些无用了。
知道他们能打理好,我又重新回到我刚刚倚着的门边,正好着的是男装也不必担心行为出挑,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说是数星星其实并没有繁星烁烁,只有几颗隐隐约约忽明忽灭,夜空黑的也不纯粹,深蓝深蓝得有一眼探不到底的神秘,偶有凉风袭来,混了后院那株开着绿白色的小花的茱萸香,睡意若有似无。耳边的嘈杂声渐弱,有人给我披了件披风,刚刚微微凉的时候我亦不觉着冷,睡意又伴随着清醒,这种感觉很难言说,这会子盖上了件暖烘烘得挡风的,眼皮反而越的沉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模糊的听得有人在身旁窃窃私语,思维醒了,但身体却不听使唤,累的睁不开眼,只由得自己竖着耳朵闭着眼似睡非睡。
“她睡的这么香还是别叫醒她了,你前面照路吧”,什么不叫醒我?要把我丢在这里吗?我要不要醒过来?我现在醒过来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刚刚在装睡故意偷听?脑海里飞转了36o圈还是没能睁开眼睛。
我的挣扎还没结束,就有人拦腰抱起了我,动作轻巧有力,竟丝毫不担心会摔了。我的脸贴在了这人的胸前,衣服触之光洁柔软,是6谦吧!是他吧!不知为何,直到此时,我才睡意全无,但我只想睡的更沉一些,听不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感受不到自己希望带路人走得更慢些的期待。
良夜有情,烛影摇红,回6府的路不远,他却在我心里走了个不眠不休,魂里梦里,走出一半星光,一半暗影。
6公子,既有堂前画竹之人的不曾相忘,又如何要温柔似水惹这来自山高水长的人无限思量。。。。。。
自那日从药坊回来后,6谦也有四五日没见到了,但忠裴倒是得了令,日日来向我说了情况,从他那里我知道药坊困境渐开,打心里替6家高兴,只是这忙也见不到,不忙也见不到,心底不能避免的生了想念,好好的抬头看看云,云里是他的脸,赶忙低头看看花,花里也是他的脸。
这样的时光度日如年,好在我知道,再过不了多久,他应该就会来找我,也就稍微安心了些。
“小姐?”,睡梦中听得云儿小心翼翼的喊我,我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然后半眯着眼等她说话。
“小姐,这是秦公子送来的,让我拿给你”,我斜眼瞥见几件衣裳,没见过,像是新做的,这秦江沅又玩什么花样,几日几日的消失,现在又送来这些衣裳,到底是对我这落魄小姐生了同情还是爱意,可这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是太菜鸟了,要真的同情,那利用自己职位之便早早送我们出城,让薄家获得自由也就可以了,若真的爱了,仔细琢磨下也知道薄家现下最需要什么!枉费还是锦衣卫这点灵性都没有,还想俘获人心?
“给他送回去吧,替我谢谢他,就说6府照顾周到这些是用不着的,让他别费心了”,若不是念着他的恩情,我实在连这点客气也是不想给的,想这薄家刚刚才经历灭门的伤痛,这薄家小姐哪有心思接受你这种没有原则的好,这秦江沅到底有没有脑子?
“小姐,秦公子说了,知道你会拒绝,所以让我告诉你,如果你拒绝了,薄家的事他就不管了!”知道什么是蠢吗?就是这种!拿别人的痛处去要挟,还自以为是击中要害!
我无奈留下这些衣裳,不作细看,就打云儿将这些衣服收起来了。虽然还有些贪睡,但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有斑驳摇晃的树影,还有盎然的虫鸣鸟叫,忽的就神清气爽,痛快的起了床。
“薄姑娘”,云儿正为我梳头,门外来了人找。我梳妆未毕,不能起身去招呼来人,就打了云儿去看看,然后自己找了衣服换好。片刻,云儿便来回了话,告诉我说是6谦打了人让我去药坊一趟。早就知道过不了几日6谦会再找我,所以这几****都是穿了男装,随时待命!
“好了,云儿我出门去了,你一会去迎风那边,帮衬着一起照顾老人夫人”,为了不给6府添乱,6谦安排的丫头我们都没要,里里外外现在就靠着迎风云儿来照料着,时常会有些忙不过来,文叔虽为管家,但伺候人的细心事还真是帮不上忙,只能照顾好自己的起居,所以只要我一出门,就尽量让云儿过去帮着迎风些,也正好有个人陪着说说话。
我与6家出的主意见效快,简单易行,但有一弊处,只要有心人稍稍留意就能窥得奥妙。但凡其他药坊察觉不对了,稍微留心些就能知道,即使想不出这么做的原因,但只要依葫芦画瓢,那6家药坊的优势便会慢慢失去,这时候就算6谦不想到我,忠裴也会提醒他的,所以我料定以生意人的敏感要不了几天他们就会察觉,也就会来找我了!
“忠裴大哥,6大哥呢?”我一走进药坊,就在人群里看到忠裴在对伙计说些什么,不等他看见我,我就钻过人群走到他跟前,先跟他说起了话。
“小宝来了呀!公子在后院,你过去吧!”,忠裴一脸笑意,药坊生意也很不错,没有看出来有什么不对!更不像是找我来商议对策的样子!难道我高估了其他药坊老板的智商?我失算了?
那6谦找我来干嘛呢?只为了亲眼见见这盛况?我带着满心狐疑,去后院找6谦,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到了后院,才现小半月没来,那株茱萸已结了些嫩黄如椒子的果实,自有一番蓁蓁之貌,我还在流连那辛香之味,却远远听得有人声从厅里传出来,时而谈笑时而惊叹,6谦的声音里有掩不住得兴奋我听得分明,我定了定神,仔细朝屋子里瞧去,只有黑压压一片,什么也看不到,站在阳光下,只能屋子里的人把我瞧得清楚,我却什么也瞧不见,想到刚刚眯着眼左瞧右瞧的窘态可能早已被里屋的人尽收眼底,我心里便有些急,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厅里走去。
是卓容佳!我左脚才跨过门槛,右脚已经挪不动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像是梦幻,我总觉得是刚刚在太阳底下站的久了,有些眼花缭乱神志不清,不然她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同6谦熟识?
“苡。。。。。。”,卓容佳一见我,就起身过来我面前,刚刚张嘴又瞬间心虚的收回声音,改口低声叫了我一声:“妹妹”,见我没太大反应,以为我没有听到,遂又再叫了一次。我渐渐恢复了些平静,脸上还是写着不解。
“容佳你快坐下,小宝你也坐”,容佳二字,6谦说的语调高昂,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我心里不禁一动,难道这卓容佳就是那画竹的女孩?不可能,怎么可能呢?若是这般关系,她怎么会不识得秦江沅?
“小宝,你说巧不巧,容佳竟是你的闺中密友!实在是太巧了!”,一向波澜不惊的6谦,今日说话总多了活泼,也没觉着哪里不对,就是眼里眉梢藏不住的喜悦,开口闭口的叫着容佳,认识他这么久了,若不是在药坊,他可是谦恭有礼的称我薄姑娘,与‘容佳’一比,究竟是多了些距离。
“你们认识?”我要问,我一定要问,不然会憋坏了自己!卓容佳一听,微微颔默认,倒是6谦多说了几句:“哈哈,我堂前那幅歪歪扭扭的水墨竹,就是出自容佳的手,那时候她才七八岁,刚刚学。。。。。。”真的是她!他后面说了什么我听得模模糊糊少有印象,亲眼见了他望向另一个人的眼神这般温暖,我的心就如刚刚从太阳底下进来的那一霎布满了恍惚的印记。
“从前听你说过那幅画,我那时要是多问几句,不就能早日见到容佳姐姐了”,我极力的笑着配合着6谦的开心,没有露出一点破绽。
“那也不一定呀,今日也是容佳来买药,我才遇到了她,在京城都十多年了,怎么以前从来没机会。。。。。。”,一搭一搭的跟6谦聊着,原来十年前他们都还没住在京城,那时候卓容佳的父亲还不是户部尚书,与6家比邻而居,二人算青梅竹马了,后来卓容佳的父亲卓尧平步青云,入京做了户部尚书,卓容佳自然也跟着入了京,本来卓容佳也有写信给6谦,但卓家搬走后不到一月,6府遭遇变故,6谦和6达就被托付给了京中的远亲也就是今日的兵部尚书秦方旭来照料。难怪卓容佳不认得秦江沅。
“小宝,你不怪我告诉容佳你在这里吧,我认识她多年,所以是相信她的!”,6谦话里话外都是维护,其实哪用他这般解释还有询问,薄苡同卓容佳本来就是姐妹呀!
“6大哥,说起来我同姐姐相处的时间可比你长多了,你这么说反倒像我们是外人了!其实你才是外人呀!”,我说着挽起了卓容佳的手笑盯着6谦,卓容佳咯咯的笑着,为好姐妹的死里逃生还有青梅的久别重逢!
“是是是,我是外人!就你们好!”,从前觉得6谦话少,但今日见了容佳也格外的话多!
只是6大哥,你要努力了,即使我林蔚肯放了你,眼前这位你也不一定抓得住呀!我是见过的,我见过她眼里光的时候,不像现在你喜欢的这般宁静悠远的样子!xh:。218。2o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