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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园>斑鸠晚上一般都躲在什么地方过夜 > 第14部分(第2页)

第14部分(第2页)

“看样是接受不了,那就换个说法,留点心,尤其是大潮的时候。”郭震说,“别忘了,你手里有一条纲绳,咱们一起用力,不怕网不着大鱼。”黑暗中,能看见郭震目光熠熠注视着山下,“看吧,”他说,“鱼群会游过来的。”

第二天下了早班我直接去找罗苏维。很明显,程天佩应该离开孤城驿,尽管郭震把网撒错了地方,但他不会被长久迷惑下去,下一个目标也许就是孤城驿,程天佩最终是逃不掉的,除非他就此罢手。坦率说,我并不认为程天佩的勾当有多大罪过,我有自己的是非标准,在我看来,程天佩只是为了帮助那些不合时宜的人逃生而已,但这件事颇为凶险,不该由他来干,郭震起网的时候捞出的不该是一条未长成的小鱼。

罗苏维正在画一幅油画,见我来了,她用脚蹴过一把椅子给我坐。我站在旁边看画,问她生意怎么样,她说最近给制镜社加工玻璃画,连续两星期,满眼大红大绿,总算弄完了。罗苏维画的仿佛是一个宗教仪式,背景是市镇的街道,街道两边的房子还只是铅笔勾出的草图,一群黑衣修女擎着蜡烛,画面正中的修女双目微阖,仿佛要避开尘世的烦嚣。市镇隐在桦树林中,街道两边都是桦树的白色树干,树干与修女的天鹅绒黑袍互相衬托,愈显出白的明朗和黑的华贵。罗苏维说画玻璃是生意,现在是艺术,艺术要靠生意养活。 画社的牌子挂出去了,总得有几幅像样的东西挂在墙上,把自己也装潢一下。她用小刀在画布上刮了两下,说这是临摹别人的作品,涅斯捷罗夫的《 揭开面纱 》。我说听名字像苏联画家。罗苏维说是前俄国画家,这是他早期作品。她退后两步,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又换了一支画笔,说哈达耶夫评价他的同胞大而无当,其实并不确切,俄罗斯有很多大师级的艺术家,他们不光大气,也不乏精细。

网撒出去了,小鱼还在欢快地游动(3)

我问最近有没有程天佩的消息,罗苏维说前些日子托人给他捎过一个包裹,听说还养了几只鹅,过得挺滋润的。我说程天佩应该到唐河镇来,他不能总待在孤城驿,如果他肯过来,可以和我住在一起。罗苏维说这些年一直没有能力照顾他,以前也商量过,想把他领到唐河来,可他死活不肯离开孤城驿。我说如果知道我在唐河镇,估计他会过来,但孙晋那边是瞒不过去的。罗苏维说以前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孙晋,既然要把他接过来,也无所谓了,毕竟不能让他一辈子藏在孤城驿。

罗苏维把调色板和画笔放在桌子上。见罗苏维在移动画架子,我帮她把画搬到窗口,问程天佩为什么没和家人一起走。罗苏维说大水过后,总会撇下一些小鱼。她倚在桌子上,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罗苏维打开墙角的柳条箱子,取出一张照片。这是三个大人和三个孩子的合影,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两个年龄相仿的女人,前面并排站着两个女孩子和一个男孩,其中一个女孩是罗苏维,男孩戴着皮檐学生制帽,有些疯张地侧着脑袋向一边望,能看出是程天佩的模样。罗苏维说这是她们母女和舅舅一家人的合影,照这张相片的时候,她舅舅一家人刚回到唐河。“舅舅找到了我们,可是他把自己的儿子丢在唐河,”罗苏维顺下眼望着地上,“也许他们不该回来。”

据罗苏维说,程天佩生在西安,后又随家去了桂林。他父亲程渭清原是东北军于学忠部的团长,光复后不久,程渭清携家人返回唐河,他是以官方的身份来办接收的。程渭清的接收很不彻底,只是把伪县公署改了个名字,叫治安维持会,甚至连伪县长都得到任用。国民政府委派程渭清来办接收,是看好他在当地有一定的基础,早在北平的时候,程渭清就联络几个唐河籍的军官,为唐河境内的抗日救国会筹集经费。凭着以前的关系网,程渭清很快建立起了国民党唐河县党部。稍后,八路军一个先遣队也在沿海登陆,八路不承认程渭清在旧政权基础上设立的临时机构,他们占领了县公署,把维持会长(原伪县长)和警察署长拉出去毙了,这以后程渭清便转入地下。国民党新编第六军占领唐河的时候,程渭清当了唐河县长。1947年冬天,罗苏维母女和舅舅一家随国民党军政人员一起向沈阳撤退,在盖州白果庄与东北*联军辽南独立师遭遇,突围的时候程天佩被冲散了,罗苏维回去找程天佩,也与家人失去了联系。罗苏维回到唐河之后,一直在寻找程天佩,直到1949年春天,才打听到程天佩的下落。罗苏维说她找到程天佩的时候,看他就是个小叫花子,不讲卫生,满身都是虱子。两年不见,他还养成了一些坏毛病,处处逞能,总要显得比别人强,每次罗苏维伤心的时候,他都会说又想你妈了,大姑在台湾过得好好的,要不要送你过去看看。

“这孩子原来心就大,现在没有人拘管,说起话来云里雾里不着边际。”罗苏维把那张相片包起来,重新放到箱子里。

我说也许他不是吹牛,说不定他真能把你送过去。罗苏维说你怎么能相信他胡说八道!这种话可不是随便说的。我说你表弟挺能的,他和同龄的孩子不一样,他琢磨的事,有时候大人都不敢想,你并不完全了解他。这几年他一个人待在海边,吃苦遭罪是不用说了,可他肯定也没闲着。他赖在孤城驿不走,总是有理由的,这小子鬼得很!罗苏维皱了皱眉头,说他是不是偷东西?我说你把他想得太简单了。罗苏维说有更严重的吗?我说他不偷东西,但也许更复杂,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他在干政府不喜欢的事。我把孤城驿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罗苏维,当然我不能讲郭震交待给我的事,那是我和另一个人之间的秘密。我有理由说,和罗苏维的交谈不能算出卖郭震,因为我只向一个朋友透露了此前已经知道的一些情况,那个秘密归我个人所有,就像我的钱袋一样,我对它拥有支配的权利。 。 想看书来

网撒出去了,小鱼还在欢快地游动(4)

商量的结果,是先让程天佩过来,在罗苏维画社帮忙,因为要和我住在一起,孙晋那边由罗苏维出面说一下。罗苏维说孙晋倒没有什么,关键是温丽新,如果知道她舅舅的儿子还留在唐河,说不定又会生出一些枝节。

接到我的信,程天佩果然来了。

几个月不见,程天佩好像长了不少,代替那件大棉袍的是一身蓝色哔叽制服。小家伙举手投足十分得体,像一个体面的小绅士,只是脖子依然是黑的,看样子从我们分手之后一直没洗过,脚上的胶鞋也有些脏,上面沾满了孤城驿的泥土,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少爷派头。看见我他掩饰不住高兴的样子,上来跷着脚拍我肩膀,说以为你早走了,原来还在唐河,怎么不早告诉我,也好过来看你。我说我也是刚安顿下来,各方面稳定了才给你写信。

程天佩身后还跟着个人,那人提了一个网兜,这时候问程天佩东西放在哪。程天佩说就放在桌子上,然后给了那人一张纸币。“这是我雇的脚夫。”说着又给那人加了两枚硬币。我说你比以前精神多了,这身衣服挺合体的。程天佩掸着衣袖上的尘土,说临来之前赶做的,多加了五元手工。

“脚夫”拎来的网兜里面是两个油纸包,程天佩说这是孤城驿产的黄鱼干,可以上锅蒸着吃,一包给我,另一包是给罗苏维的。我把程天佩让进西屋,他在屋里转着看了看,然后坐在春凳上,说房子不错,行李也置上了,看样不准备再走了。我给他倒水,说过得不错嘛,听说还有几只鹅?程天佩说都杀肉吃了,晚上一个劲儿叫唤,真烦。我说干你那一行不能养鹅,人来人往的,容易坏事。程天佩满不在乎地看看我,说六月十八发海,差一点把船拉走,海水冲进舱里,铺都给淹了,水真大!他俯身整理着松动的鞋带,问我怎么样,在船务公司做什么工作。听说我在青风岬守灯塔,程天佩颇不以为然,说那可不像你干的活,你应该上船,在火轮上当水手,爱去哪去哪,灯塔工没什么意思,整天圈在鸽子笼里,能把人闷死。我说我一个外乡人,能找份工作已经不错了。程天佩站起来,手抄在裤兜里,挺有派头地踱着方步,说你们公司杨经理我认识,杨作恒,他女儿还买过你的书,想上船的话我可以给你办。我说我毕竟是大人了,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你姐不放心的是你,她没闲着在我跟前提起你。程天佩一下站住了:“你们经常见面?”

“你姐刚毕业的时候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和你在一起?”程天佩站在地中间,越发惊讶地盯着我。“咱们可是朋友,”程天佩正色道,“你再花花,也不能打老苏子主意。”

“你别怕,”我说,“我还没想给你当姐夫。这房子的房东是我的朋友,也是你姐的朋友,你姐刚毕业没地方住,就搬过来了。顺便说明一下,你姐住东屋,我和房东住这屋,还有,我和房东都是正派人。”

“你可不算正派人,和人家大姑娘私奔……”

“好了好了,我是色狼,”我笑着说,“可你姐是正派人。”

“看把你乐的!”程天佩斜眼瞅着我。

看见程天佩,罗苏维忍不住拉着他上下打量,说出息得真快!几天不见,长成大小伙子了。

“接到老李一封信,”程天佩郑重地说,“过来看看你们。”

“要不说我老弟出息了,从孤城驿大老远跑过来看看我们,”罗苏维拉着程天佩在床边坐下,“听说你挺能的,”她逼视着程天佩,“你给我说说,在孤城驿都干了些什么!”

网撒出去了,小鱼还在欢快地游动(5)

程天佩看看我,说:“待着呗。”

“你能耐大了,”罗苏维在程天佩胳膊上打了一下,“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没有人难为你已经不错了,那种事是你干的吗!”

程天佩脱身不得,翻着白眼望房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罗苏维揪着程天佩耳朵,把他脑袋扳过来:“你说,往后怎么办?”

程天佩捂着耳朵:“轻点,轻点!”

“那好,”罗苏维说,“孤城驿就不要回去了,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也不许再来往,你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唐河镇,画社里我一个人也忙不开,就算我雇你。”

程天佩说得了吧,你一个小铺子还想雇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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