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鱼心脏病突发死去的那一天,正好是她二十七岁生日。
那天几乎是她生命中最幸福的一天,大清早亲亲老公姚锦江就亲自为她下厨做了爱心早餐,然后又带着她去疯狂购物,送了她一套白金首饰,首饰以太阳花为主题,格调清新优雅又不失高贵,这正是她最喜欢的款型。
最后他带着她去了他们初恋时最爱去的帝都B医大校园内的青草湖,俩人相依相偎坐在那儿一起看了夕阳,然后又回家吃了他亲手做的生日蛋糕,一起喝了一瓶价值万元的莫顿干红。
临睡前,她困得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睡眼迷蒙中看到姚锦江用缠绵的眼神望着她说:“亲爱的,我怎么就是看不够你,舍不得闭上眼肿么破?”
她打着哈欠回了句:“看不够就把我刻在你心里。”
然后……她就睡死过去了,是真正意义上的睡死——梦里心脏病发作,从此再也没醒来。
等她发现自己成了阿飘,只能飘在一旁看着自己身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姚锦江哭得像只受伤的野兽在嚎叫,真正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就连身为阿飘的她都忍不住跟着抽泣了,不过没人听得到。
从那天起,姚锦江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事业突飞猛进,三年后他成了帝都第一大生物制药公司康慈集团的副总经理,时年三十二岁。
三年来金小鱼因为舍不得他孤零零一个,每天都待在家里陪他,而姚锦江也是,一下班就回家,哪儿都不去,就好像知道她会在家里等着他似的。
她就那么看着他一遍遍盯着她的录影哭哭笑笑,然后在一旁默默心疼了他一千多个日夜。
她知道她总留在他身边是不对滴,她暗暗下定了决心,等过了三周年祭日,她就彻底放手,去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做一只乖顺的鬼魂,该下地狱下地狱,该投胎投胎。
三年祭那天,姚锦江下班后,把他亲手养的开得正盛的茉莉花剪下一大束,然后去了墓地。
坐在她的墓碑前,他取出四瓶哥顿干红,全部拧开,然后开始牛饮,他喝一瓶,往墓碑前倒一瓶。
金小鱼看得那叫一个心疼,一是心疼他不爱惜身子,二是心疼那一瓶一万多的红酒,就这么让他给糟蹋了。
然而当他醉醺醺念叨出一段话之后,她的心就不再是痛了,而是直接碎成了渣渣。
姚锦江含泪道:“鱼鱼,你死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发现,自己越来越爱你了,我后悔了怎么办?
我后悔不该酒后跟于万珠那个贱货滚床单,结果被她拍了视频用来威胁我;
我后悔不该为了怕你知道此事与我反目,继而揭发我用你的抗癌新药剂配方升职,所以一直瞒着你;
我后悔不该为了怕那人的威胁,要让我身败名裂,只好给你每天下药,伪造出你心脏不好的假象。
不过你放心,等明天我跟那贱货领完证,拿到那段能威胁我的视频后,我会让她悄无声息地死去,就像当初给你注射尼古丁浓缩液那样,让她死于心脏病发作,好替你报仇,我发誓……”
“轰隆”一声,金小鱼被这段话给炸蒙了,只觉得人生鬼生全部的幸福加在一起,都被他炸成了飞灰。
她怒火万丈,魂魄像是被扔进了炼钢大熔炉里,瞬间燃烧起来,然后,眼前白亮亮一片刺眼的光芒闪过,她便失去了意识。
等她有意识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快冻僵了,脑后勺疼得一抽一抽的。
睁眼看了看四周,发现到处一片雪白,鹅毛大雪还在继续洋洋洒洒往地上飘落,而她则躺在雪地上,脑袋下面枕着一块硬邦邦的半截破砖头。
“喂,你没事吧?”耳边响起一个变声期少年黯哑的声音,随后她看到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握着一根干枯的树枝,朝她伸了过来。
金小鱼愣了一下,心想这人什么毛病啊?拉人不用手,居然用树枝?
她很想特有骨气地吼一声:“姐不用你假惺惺,走开!”
然而她以手撑地想要自己起来时,才发现浑身软绵绵的没力气,根本爬不起来,无奈只得伸手抓住他递来的树枝,借力从雪窝里坐起身。
她慢慢地聚焦模糊的视线,当她终于能够看清眼前少年的长相时,忍不住咽了口吐沫: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秀挺的鼻梁,薄薄的红唇,肤色白而细腻,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得像一泓秋水,简直就是国民标配病弱帅男友的蓝本。
“你是谁?这里是哪儿?”她望着面前身材单薄的少年迷迷糊糊问,做鬼三年整,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能看到她,偏偏还是这么美的少年,看来老天待她这个颜狗不薄啊。
“原来是脑子摔坏了,我去喊校医。”变声期少年松手丢开了手里的树枝,撂下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发现自己被最爱的男人谋杀花了整整三年,发现自己重生只用了三十分钟。
从校医室出来,顺着记忆中的走廊和楼梯走到高一(三)班,跟着一群年轻版的同学一起上了半节早自习后,金小鱼已经弄明白了,她这是重生回到了高一那年。
此时她刚满十五岁,上学路上在雪窝子里滑了一跤,好死不死后脑勺撞到了半块转头上,当时就摔晕过去了。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从前十五岁时有没有过这一出,但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从一个阿飘又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坐在熟悉又陌生的座位上,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少男少女们,摸着自己嫩得能掐出水儿的脸蛋,金小鱼几乎以为自己不过是在雪窝子里做了个长长的梦。
但是之前十五年的记忆清晰得像一部电视剧,尤其是她跟姚锦江情意绵绵的七年时光,每一个晨昏,每一个生活中的点滴,都太过真实太过深刻,她实在没办法自欺欺人。
好吧,无论如何那一段人生已经翻篇了,现在她十五岁,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早自习结束时,金小鱼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好好过完自己新的一辈子,不再纠结过去的记忆,从今天开始,努力过好珍贵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