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南华披着一件大红织金夹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虽然苍白憔悴却和雪雁十分肖似的脸,看在别人眼里,都觉得诧异无比。
戴权看着雪雁问道:“雪雁姑娘的屋子在何处?”
雪雁忙在前引路,让小太监把南华抬进了自己房中。
戴权并没有跟上去,亦叫住了尤氏,含笑道:“叫她们姐妹俩说说话罢。
对于南华的身份尤氏越发好奇起来,意欲询问,见戴权无意回答,只得答应了下来,忙将戴权请进黛玉厢房的堂厅中,又是让座,又是倒茶。
黛玉等人闻得消息,都出来相见,权宦之地位,可见一斑。
雪雁从于连生嘴里得知南华的事情后,当晚就告诉了黛玉,说宫里有一位在帝后跟前极体面的宫女似乎是自己的姐姐,故黛玉见到南华毫不意外。
因长乾帝的态度和雪雁的身份,戴权对她倒十分敬重,见她过来,站起来连称当不起。
却说雪雁房中的软榻刚刚落定,于连生带着几个小太监小宫女退到门边,南华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雪雁和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脸庞,对她道:“你走近些让我瞧瞧。”
雪雁叹了一口气,走到南华跟前。
南华道:“你拉开左边衣袖,往上些,让我看看你的胳膊。”
雪雁闻言一怔,随即明白南华这是验明正身,除了自己,几乎没有人知道自己左臂近肘尖处内侧有一块绿豆大小的红色胎记。她依言拉起衣袖,露出雪白一段酥臂,一点红胎记。
南华不觉泪如雨下,道:“没错,你是我的妹妹,小妞的胳膊上有这么一块胎记。”
雪雁拿着手帕给她拭泪,轻声道:“我都不记得了。”
南华叫着妹妹哭道:“你五岁时就被卖了,哪里还记得什么?爹娘和哥哥曾经都答应过我的,只卖我一个给哥哥娶嫂子,过几年就赎我回去,谁知,这一等就没了影儿!”
雪雁听了,无言以对。
对于不存在记忆中的父母兄长,她心中一点儿情分都没有,不似南华这般伤心。
于连生最明白雪雁心思,见状闻声,忙上来解劝道:“姑姑见到雪雁妹妹,该当欢喜才是,偏哭得这样,倒惹得妹妹也跟着伤心了。”
南华听说,方慢慢止住眼泪,看着雪雁道:“虽然连生说过你的事情,只是见了你,我还是得问一问,你这么些年,过得可好?”
雪雁笑道:“我们姑娘待我一向很好,跟千金小姐似的长大,也读书识字。”
南华轻叹一声,道:“你何必哄我?就是林姑娘待你好,你难道一开始就跟着林姑娘不成?也是从最底下慢慢儿地升上去的。我是丫头,知道其中的艰辛。连生,你带人都出去,让我们姐儿两个说说梯己话。”
于连生道:“那我们就在门外,姑姑若有什么吩咐,叫一声便好。”
南华点点头,于连生带着小宫女和小太监退了出去。
雪雁坐到软榻跟前的鼓凳上,打量着这位和自己有血缘之亲的姐姐,苍白瘦弱,憔悴不堪,但是难掩天生秀色,比雪雁生得还要标致几分,只是长期病弱使得她黯然失色。
她在打量南华时,南华也在看自己寻找多年才找到的妹妹,因老太妃薨了的缘故,雪雁只穿了一件玉色缎子的夹袄儿,底下系着白绫裙子,一头乌压压的青丝挽着家常髻儿,别着一枝镶珠银凤钗,耳畔垂着南珠坠子,素淡却不失雅致,一张鹅蛋脸上,眼澄秋水还清,唇润樱桃还红,真如池中一枝芙蕖,鲜润明媚。
南华道:“我走时你才刚落草,一转眼再相见,你竟是个大姑娘了。”
雪雁问道:“咱们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南华摇头道:“早就没人了。圣人登基后,我求了恩典,打发人去家乡查探,原来我离开两年后娘一病去了,又一年,爹也没了,再后来哥哥不知怎地染上急病,不到一年去了,那时你才五岁,被寡嫂卖给了人牙子,兜兜转转,这么些年才找到你。”
雪雁虽然没了记忆,但是听说父母兄长皆故,仍不免一阵叹息。
说起往事,南华不免落下一点清泪,道:“咱们穷人个个身不由己,最向往的不是买几亩地,而是能进大户人家当差,有衣裳穿有肉吃,还有月钱可拿,那时我被人牙子选上,爹娘欢天喜地得不得了,不但能得银子给哥哥娶媳妇,我还能有个好去处。哥哥向来疼我,当初爹娘卖我时,他不肯,只是那时爹娘已经签好了卖身契,好说歹说,爹娘哄他说我去享福,过几年还能攒钱把我赎回去,哥哥发狠说要赚钱赎我,只是我没有等到他。”
听到这里,雪雁诧异道:“这是为何?难道买地比不得卖身?”
她自始至终,殷切期盼着早日脱籍成为良民,怎么听着南华的意思,很多百姓反而愿意卖身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这种说法,瞬间颠覆了她的认知。
南华苦笑道:“无权无势,就是任人鱼肉。你自小进了大户人家,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