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律师看我那份自己写的遗嘱时,我更是紧张得坐都坐不住了…”李医生说这话时,萧琦奶奶莫名也感到有些紧张。
“然后她问我,你自己的意愿是什么,对养母的房产,你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李医生说这几句话时,语速很慢,吐字清晰,仿佛在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曾律师对我也说过类似的话…”萧琦忍不住说。
老人惊讶地看向萧琦,问道:“她是怎么问你的?”
萧琦边回忆边说:“我来找她,是我自己的意愿还是您的意愿。她问我,我自己的想法是什么,究竟想不想继承您的遗产。”
李医生笑道:“看来这么多年来,她还是一
直坚持自己的风格。”
老人却有些诧异,一时间没有理解那位曾律师这样问的用意,或者说这样问究竟有什么实际作用?
“琦琦,那你是怎么答的呢?”老人问。
“一开始…我说这是我自己的意愿。因为我不希望我这么大了,什么事都搬出您来,既然是我自己来到广海市,我就希望那件事由我自己来承担。但是…曾律师当时对我说,她对这个案子没有兴趣,叫我回去。”
听闻这些,老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很难理解那位曾律师的思维。既然已经来找她了,是孩子的意愿还是她的意愿不都是一样的吗?二者究竟有什么区别,何必这样追问?而且她还曾经说对这个案子没兴趣,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给她感觉态度十分傲慢?这样的一位随性为之,对造访者很不负责任的律师,真的可以信赖吗?
“后来我告诉她实际的情况,我说我并不太清楚自己的意愿,是按照您的意思来的,她才给我提出了那些建议,就是修改遗嘱的建议,之后她的态度
就和缓多了。”见奶奶已经开始露出对曾律师的强烈怀疑,萧琦赶忙补充道。“在那之后,曾律师对我一直都很关照。”
“可是我当时说的是,是我养母的意愿,我只是按照她的遗嘱执行。曾律师也说了同样的话,她对我说,对我那个案子没有兴趣。”李医生略带自嘲地笑了一下,“当时,我整个人都要失控了,几乎当场和曾律师吵起来。我说,‘我跑了那么远,专程来找你,你竟然就给我这样一句话就要把我打发了。我问她你以为你是谁,你不感兴趣还有别人。’”
听到这里,萧琦也不禁打了个寒噤,一方面,他很难想象眼前如此温和,看起来脾气这么好的李医生失控的样子,另一方面,在那个极富压迫感、有时甚至叫人觉得有点儿恐怖的女性面前说出那样的话,会是怎样的后果?萧琦不敢想象。
萧琦奶奶本就对李医生所讲的曾律师的态度感到困惑,这下更加听得一头雾水,她只得发问:“小李,我完全没听明白…可能我是老糊涂了…但是,那位曾律师是在耍着人玩吗?怎么无论怎么说她都不感兴趣?那干脆一开始就那么说不就好了?”
其实至今为止,萧琦也不完全理解曾律师当时那样问他的用意。他觉得曾律师是想要试探他,这一点可以肯定。但是试探的内容是什么呢?他曾经以为,曾律师是不愿意帮助一个存有私心的,对遗产贪心不足的人,所以当时一开始他如果就按照实情回答,曾律师应该不会说“对这个案子没兴趣”,但是眼前李医生说,他当时说那是他养母的意愿,曾律师也说了同样的话。究竟是她自相矛盾,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曾律师自己改变了想法?毕竟距离李医生去找曾律师已经隔了数年,她自身的判断标准变化了也说不定。总之,他只记得曾律师当时仿佛强调要自己好好思考自己的想法,一定要考虑自己想怎么样…萧琦觉得,曾律师好像很擅长不断拆穿一个人伪装的面具,试着让他一步步地面对真实的自己。如果这个人不是好人,曾律师就会无情地揭下他的伪装吧。
李医生解释道:“我觉得曾律师她,是希望一个人在她面前能说实话。她有一种才能,总是能让人在她面前卸下全部的伪装,你在她面前没办法说谎。之后,她再根据她的价值观,判断你这个人是不是她愿意帮助的。她是个很严格的人,一向如此,并不
是所有人她都愿意提供援助。老人家,您肯定觉得她这样有些傲慢吧,不过,曾律师真是一个相当富有正义感的人,我这样说,不仅是说在情感上,更是在法理上。其实我就是想对您说,曾律师是一个可靠的人。”
“那当时你对曾律师说了那些话,她是怎么回答你的?”萧琦奶奶想进一步了解。
“曾律师当时只是笑笑,对我说‘她对这个案子不感兴趣,也不会有其他律师对这个案子感兴趣’。”李医生笑着叹了口气,“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看穿了我的遗嘱是伪造的。她说,如果有其他律师相信这份遗嘱是真的,那这个人根本不配当律师,而且,她也会不遗余力地出庭作证,证明这遗嘱是我伪造的。我当时就觉得我找错律师了,碰上她真是倒霉。”
萧琦奶奶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李医生所说的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甚至也开始觉得找这位曾律师是一个错误,如果换作其他律师,会否没有这样眼光独到?就不会看穿遗嘱是伪造的了?现在曾律师既然有识破的先例,她所写的遗嘱在她那里也未必过得了关。她听起来又是一个对原则如此坚持的人,恐
怕很难通融。想到这儿,萧琦奶奶感到一阵沉郁,她意识到她内心迫切想要实现的愿望也许至死也不会如愿了,也许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