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该怒还是该怕了,闭眼仰头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睁开眼瞪着南宫季云道:“你是不想活了?没完没了地招惹太子的人,你就不当心他们报复你?就算你不怕,可是我怕呀,我的世子殿下,你这么多仇家,麻烦你就不要再把我跟你绑到一起了行不行?”
南宫季云脸上的得意劲儿总算是收敛了些,直起身子沉声道:“你以为我现在让着他们,他们就会放过你我?就算我在他们面前刻意讨好曲意奉承,以太子的性格,你以为他将来就不会对你我动手?还不如就将他们逼急了,让他们的怨恨现在就爆发出来。”
吉祥低吼道:“让他们恨你对你有什么好处?晚几年死总好过现在就死吧?”
南宫季云脸上的得意劲儿又回来了,摇头道:“娘子,你太小瞧为夫了,我向你保证,第一,我们都不会死,第二,他们绝动不了你一根毫毛。”
吉祥知道南宫季云不是一个喜欢无的放矢的人,此时她虽然心中恼怒,但也在细想他做出此等承诺的依仗,显然他依仗的并不全是平王府的势力,吉祥心里已经隐隐地猜到了点儿什么,但此事干系太大,她有些不自信起来,只得试探道:“你凭什么保证?”
南宫季云正色道:“你别管我凭什么。你只要相信我定能护你周全便是了,谁想动你,除非我死了。”
这话说得,本来是很能叫人感动一番的,可吉祥却偏不领情,在她看来,这些麻烦和危险全都是南宫季云带来的,若不是他,她这会儿还在大兴国的京城里做她的小老板呢,又怎么会经历这些个阴谋诡计呢。
“你若真为我好,还不如一封休书把我休回大兴国去。”吉祥淡淡地回应南宫季云的誓言。
南宫季云愕然了片刻后,脸跨了下来,有些泄气地道:“倘若是别的事儿,我便答应你了,这事儿你就不要再想了,不可能的。”
吉祥很想反驳一句:别的事儿我也不稀罕你答应。但她也知道说这种赌气的话没有半点意义,眼下南宫季云虽然还是没松口,可回答这问题的态度已经比从前好很多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心里已经有些松动了,若自己再好生劝劝。兴许能让他动摇也说不定。于是吉祥放缓了语气道:“怎么不可能?你若是担心我影响四公主的生活,我可以不回大兴国的京城去,我可以隐姓埋名,找个偏远的小镇隐居……”
南宫季云飞快地打断吉祥的话,脸色阴沉地道:“不行,我不会放你走的。”
吉祥压低声音怒道:“为什么不行?难道你就想这么过一辈子么?跟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这样纠缠一辈子,有意思么?你难道就不希望能再遇见一个让你心动的女子,与你相亲相爱共度一生?”
南宫季云看着吉祥的眼睛,神情有些激动,像是在极力隐忍,不过却很快便平定了下来,冷冷地道:“不希望。你也别想。”
吉祥见他不听劝,而且态度也变得恶劣,心知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于是放弃了劝说,狠狠地出了口气,转头又去看车窗外了。
而南宫季云此刻心里也不好受,皱着眉将头转向另一边的车窗。方才,吉祥问那句话时,他原本是想回答说“我想和你共度一生,你可愿意?”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那样回答,仿佛是本能般地就想那样说,若不是他极力的克制,只怕那句话便已经脱口而出了。
南宫季云觉得自己八成是疯了,兴许是这几天没睡好觉的缘故,所以脑子不清楚,才会下意识地那样想。然而没睡好觉的原因他也不敢深想,只能归咎为习惯,习惯了有她睡在自己身侧。习惯了她的长发散在枕头上与自己的头发缠绕,习惯了闻着她淡淡的气息入睡,所以,这几天他一个人睡,才会睡不好,一定是这样的。“今天晚上就找个借口去她院儿里睡吧。”南宫季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竹苑,却不料王妃早就等在那里了。
堂屋里,王妃坐在主位上,身侧站着前几日替南宫季云瞧过病的老御医。吉祥和南宫季云上前向王妃见了礼,然后规规矩矩地在王妃下手坐了,王妃这才对那御医老头儿道:“先生且瞧瞧季云是否康复了。”
南宫季云心说前几日不是已经看过了么,怎么今儿又要看?但他也没打算违背王妃的意思,很配合地伸出左手任那御医把脉。御医闭眼把了一会儿脉后,睁眼点头道:“脉象平稳,已然大好。”南宫季云心里嘀咕:这话前两天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王妃听了御医的话,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先生既然来了,不如顺道也替吉祥瞧瞧吧,最近天儿热了,可别上了火什么的。”
吉祥没想到瞧病也有顺带的,心里不由得有些腹诽,但也只得伸出右手,让那御医在她手腕上蒙了一张丝帕。仔细地诊起脉来,老半天后,那御医才收了手,对王妃道:“脉象平稳,并无不妥。”吉祥见王妃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心里便想:怎么我没上火王妃很失望?但吉祥很快便知道自己想错了。
那御医走后,王妃屏退了下人,然后饮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对吉祥道:“你嫁入平王府转眼也快半年了吧,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吉祥不明白王妃此言何意,只得茫然地点头应道:“是。这些日子有劳母妃费心了。”南宫季云却大约猜到了他的母妃想说什么,红着脸唤道:“母妃!”
王妃却对南宫季云的窘迫视若无睹,凤眼只朝他一瞥,然后又转回到吉祥身上,微笑道:“费心嘛,我也不是太费心,你倒是个乖巧的孩子,我很满意,不过,若是能给我添个孙子,我就更满意了。”
吉祥这下明白了,那御医就是王妃专程叫来替自己把脉的,看自己是不是有了,又或者有没有不育之症这类的,不过这王妃未免也太着急了吧,这还不到半年呢,怎么可能就有什么?随后吉祥又有些想笑,暗道:就算时间再长,估计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吧,她又不是雌雄同体,可以自行产子。
王妃不理会这小两口都红着脸,饮了口茶继续道:“听说你们这几日各自歇在各自的院儿里?前几日季云身体尚未恢复便罢了,今日可不能这样了。”王妃顿了顿,放下茶杯道:“好了,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们好自为之吧,我可是等着抱孙子呢。”说罢起身走了,留下吉祥和南宫季云各自低着头,一脸绯红。
半晌后,南宫季云才咳了一声道:“过几日,我要去泉州一趟,你……”
吉祥不等他说完便道:“我也去。”这种急吼吼的说话方式多少显得她有些心虚,但南宫季云也同样心虚,所以并没有发现吉祥有什么不妥,反而连点了几下头道:“好,我们一起去。”说完扔下去“我去准备准备”,然后逃也似的出去了。
南宫季云这一去便是一下午。到晚饭时才回来。两人默默无言地吃了晚饭,然后南宫季云又出去了,吉祥只当他回自己院儿里去了,于是放下心来,洗漱了一番,便要上床歇息。
哪知她刚躺上床,便见南宫季云又折回来了,而且显然是洗漱过了,换了身睡袍,看样子是要在这里歇息,以前两人天天一起睡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过,但今日被王妃提起子嗣问题,她就有些害怕了,万一这南宫季云是个大孝子,想要勉强自己替他生个孩子传递香火的话,那可怎么办?虽说有约定在,但他要单方面撕毁约定容易得很,根本没什么顾忌。
所以吉祥一见南宫季云将手放到他的睡袍腰带上,便如惊弓之鸟般地抱了被子挡在身前,瞪大眼睛呵斥道:“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