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之后又两日,李家又一次嫁女。
这次是大女儿,嫁得略远了些,要跋山涉水嫁去江南。
送嫁的人不多,但有一大部分是她生母那边的表亲,她亲外婆陶家主母这天也赶过来,顶着花白一片的头发看着她一身火红,满目热泪。
李秋元虽从未见过这位外祖母,但看她满目热泪,不知不觉竟也同样泪流满面。
但她盖着盖头,并未让别人看出什么,只是心里隐隐难过,不知下一次再见这位外祖母,她身体是否还依然安好。
到了时辰,她的手被握住,李秋元触碰到一片手心细腻温软的皮肤,隔着盖头的红帘子,她看见梵修递给她外祖母一个盒子,里面有淡淡药香。
她不知他要干什么。
“这是给外祖母的礼物。”他带着敬意微微笑道:“希望外祖母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说起来,他这礼物似乎还是独一份,她父亲李少卿和她那位继母好像都没有,也不见给他们单独备什么别的礼物。
外祖母红着眼眶握住他的手细细叮咛了几句,他耐心极好的一一点头应了。
此番下江南走的是水路,先走广通渠到洛阳,再走通济渠到淮阴,之后再到江都。
说是要比陆路快一些,但是送嫁的那些表亲们都说水路不怎么安全,水寇有之,魑魅魍魉也有之。
李秋元也操心的很,因她占了李纪宛的躯壳后,实实在在是与水犯冲,险些丢过好几次性命。
不过话虽这么说,众表亲商讨之后,还是选了快捷的水路。
大船在水上飘了几天,众人起先忧心,后来见着风平浪静,并无什么危险,才渐渐放下心来。
水浪下偶有魍魉水鬼,但它们每每抬头往船上看时,便会被一个泛着金光的特殊符号刺到眼睛,有年长些的水鬼说这是天人娶亲,其余水鬼魍魉由此便不敢作乱。
水寇倒也遇着两次,但送亲的表亲们惊讶的发现每每水寇的船只还未靠近时,水面便会升起大雾,然后那些贼船便会被不知从何而起的漩涡暗流吞没。
总之这趟送亲之旅异常顺利,除了她没有坐惯船,在船上生了场病。
到了江都,她仍是昏昏沉沉的,但为了不耽误送亲的表兄们,能让他们早日回长安,她还是强忍着不适在落地后先成了婚,行完了礼。
成亲这日,正好江都大雨。
送亲的表兄们见着他们行完礼,吃完酒席,纷纷道贺一番后才匆匆离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走后,外间的宅子便静了下来,似乎一下子便空了,就好像其他的宾客们也跟着消失了一样,整个天地间只能听见雨滴的声音。
但她头上还盖着盖头,人又昏沉,无法得见外面是什么样的场景。
这是个落座在湖边的宅子,很大,她拽着红绸的一头,往另一头走了两步,想找新郎官问问行完礼后可不可以先回去休息。
走了两步,脚有点软,她顶着盖头踉跄了一下,腰间忽然一热,接着就身子一轻,她被人拦腰抱了起来,盖头也掉了。
很奇怪,别人成亲都十分热闹,亲友喜娘前簇后拥,但是她现下却觉这宅子十分冷清。
明明之前十分热闹,人都去了哪里?
她脑袋昏沉的想往后看,但是梵修已经抱着她往宅子深处去了,他一直往前走,穿过道道朱门,走到内宅仍不止步,李秋元隐约在雨幕中看见他又踢开了后院的门。
就在李秋元天马行空的怀疑他要把她从后门丢出去时,她却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了从后门一直延伸到湖中心的曲折回廊。
原来她如今所处的这栋宅子只是个门面,通过湖面上曲曲折折的回廊还连接着湖中心的另一套深宅。
雨很大,回廊两边的湖面水珠四溅,全是珠玉落地般的雨声,他抱着她穿过湖面上的蒙蒙薄雾,走进了湖中心上的另一栋深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