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是。”
默然一瞬,谢夫人轻轻点头,也不多问。谢云嫣想起前世死前邵菀自曝的那些话,眼神一变,立刻起身往里间走。她记得邵菀说,周氏曾以毒草的汁水浸泡布匹和丝线,再缝制锦被和软枕送给了娘亲,娘亲夜夜伴其入眠,便神不知鬼不觉的丢掉了性命。心里思量着得找个什么合适的由头换了娘亲现如今用的这些被褥才好,可当她行至床前却未见前不久周氏送来的锦被与软枕。心下微疑,谢云嫣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朝谢夫人问道:“邵家姨母送来的锦被与软枕呢?我临去江州前还见娘亲用着呢,这会儿怎的不见了?”
谢夫人短暂的愣了一下,然后才回道:“哦……那日我偶然捡回一只狸奴,原想养着逗趣儿的,谁知它竟四处乱跑,丫鬟们一时眼错没顾及到便叫它还在床榻间解了手,弄脏了被褥,我心下厌的慌,但想着那是你姨母一番心意,便没扔,让人拾掇干净收起来了。”
“……原来如此。”
前世不曾有这么一茬儿,怎么今生倒变了?谢夫人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狐疑之色:“嫣儿,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想起问那床被子和软枕呢?可是有何不妥吗?”
“当日姨母送来时,我便好似隐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此去江州求药我曾在段神医那闻到过这个味道,但他与我说,带有这种香气的草药乃是毒物,时日久了会伤人性命。”
“什么?!”
“是以娘亲收起来了就好,您如今有孕在身,切记万事小心。”
正说着,谢云嫣忽闻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周氏玩笑的声音随之传来:“这门怎么关上了?这娘俩在屋里背着人说什么体己话呢?”
安抚的拍了拍谢夫人的手,谢云嫣暗示她就呆在里间,她则转身走了出去,出门后特意掩上了门,挡住了周氏欲进屋的脚步。谢云嫣:“娘亲说她坐的工夫久了,身子有些乏累,这会子歇下了。”
“哦……”周氏怔愣一下,而后亲切的说:“你娘啊,一贯是个闲不下来的人,素日我都劝她不住,如今你回来了,可得好好说说她。”
“劳姨母费心,我不在府中的这些时日多亏了有您,眼下我既回来了,天色也不早了,您也快回府去好生歇歇吧,否则叫我怎么心安呢。”
“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周氏神色真挚,看不出半点弄虚作假之态:“不过你才回来定然也累了,用过膳好好歇一歇吧,我先回了,明儿再来陪你娘说话。”
扯了扯唇角,谢云嫣眼底一丝笑意也无:“闻秋,替我好好送姨母出去。”
“是。”
闻秋应了一声,朝周氏恭敬道:“夫人这边请。”
目送着周氏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谢云嫣脸上伪装的笑容蓦地消失不见,她收回目光一一扫过廊下的婢女,眼中带着凛凛杀气。上辈子周氏母女俩能那么顺利的在娘亲身边动手脚,揽月居中必有被她收买之人!寻常的粗使丫鬟是进不得房中的,而谢夫人贴身伺候的就只一位老嬷嬷并两位大丫鬟,宋嬷嬷素日多是管教小丫鬟,鲜少亲自做什么,至于菱香和慧珠……谢云嫣记得,上一世在娘亲遇害后,菱香就意外溺水死了,如今想来,焉知不是狡兔死、走狗烹,被人灭了口的缘故。“我今次回来,见娘亲清瘦了许多,定是你们伺候的不尽心!”
她的视线扫过众人,带给人无尽的威压:“忍冬,去叫绘春和半夏来,今后就由她们俩服侍娘亲,其余的人没有吩咐,不许随意进房伺候!”
“……是。”
面对大小姐突如其来的责难,菱香和慧珠面面相觑,不敢分辨。“还有,府里如今大不如前,娘亲有孕后也愈发喜静,是以府中服侍之人会有所裁减,你们有想走的,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主动提出来,想好了便去账房那领银子。”
谢云嫣这话一出,更是没人敢吭声了。“其余剩下的人,若有不尽心的,可瞧着田庄上送来的那些甘蔗了吗?伺候的好了你们内服,伺候的不好,就外用!”
菱香等人心下惧怕不已,纷纷道:“奴婢等必定尽心尽力,绝不敢有丝毫懒怠。”
奔波数日,谢云嫣的身子有些吃不消,这会子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她恐谢夫人担忧,便在绘春和半夏她们来了揽月居后匆忙回了自己的院子。用过些吃食,她觉得恢复了些力气,待她沐浴更衣走出浴房时,天光已然退尽,夜色无边无际的蔓延开来。谢云嫣原本想去找谢夫人说话的,结果去了揽月居才发现,谢夫人在等她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有孕之人最是嗜睡多觉,谢云嫣便没有打扰她,默默在她榻前守了许久,然后才乘着月色回了自己的院子。彼时夜阑人静,万籁俱寂,谢云嫣本打算让忍冬往靖国公府走一趟,却没想到,她的人还没出去,别人的人就先登门了。才走进里间,谢云嫣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好像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可她想退出去却已然来不及了。一股大力猛的将她扯到了屏风后面,她反手击去,却被对方轻松化解。眼见来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她索性故意落败,在被对方擒住时顺势拽落了对方脸上蒙面的黑巾,竟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竟是苏钰!虽是一袭黑衣,却难掩绝代风华。谢云嫣早知苏钰生的极好,否则也不会有长安第一公子的美称,世人皆赞他靖国公长子其人,形如其名,钰者,瑰宝也。就连当今陛下都曾亲口说过,苏钰名中嵌了一个“玉”字,不比那些金银俗物,乃宝中君子,可谢云嫣瞧着他这深更半夜擅闯姑娘家闺房的举动,总觉得与君子一词相去甚远。不过……既然是苏钰,那一切就另当别论了。